第6章 第 6 章6(1 / 2)
掐指一算,他们相识有十九天了,虽然前十天病秧子基本都在床上度过,不是昏睡就是闷着嘴。
后面这些天病秧子整日在灶头打转,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除却冷淡便只剩冷漠,嘴巴也不怎么动弹,一般只用来吃饭和装饰。
他俩待在一块的时间虽然比较多,但基本上是赵允负责聒噪,然后病秧子就负责沉默。他高兴了嗯一声,不高兴……他好像也没什么额外的脾气,就算被赵允按着脑袋认下这个便宜夫婿的身份,他也没吭过声。
他不仅没吭声,从日常举动来看,似乎正在承担家里一份子的责任,而且毫无怨言——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怨气,还是懒得跟这乡野老小一般见识。
病秧子的脾气就像他那双眼睛,叫人总摸不准,就算赵允皮痒了一直往人家身上丢石子讨嫌,这人也没变过脸,涵养好到令动不动就炸毛的某人汗颜。
但此时此刻,赵允却从那冷冰冰的脸上咂摸出一腔快压不住的愤怒,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拿碗挡住脸,偷偷摸摸不作声色悄无声息的从碗延上探出一半眼睛。
陈鹤久冷冷的朝他一瞥,他立马望向碗,猴急猴急地刨饭,然后就对病秧子的厨艺刮目相看,在嚼着满嘴饭的间隙冲人家说道:“你成天煮粥,原来会做饭啊,这么好的厨艺干嘛藏着?”
他的便宜夫婿眼皮都没动一下,活似个木桩子,赵允快速一觑,从那紧绷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皮间咂摸出一股骂骂咧咧的意味,他奇了,端着碗一溜烟跑到人家面前蹲着细看。
陈鹤久漫不经心一节一节的捏手指,他大难不死的便宜老婆没得到回应,赶忙把剩下几口饭全塞到嘴里,一边鼓动腮帮子,一边拿圆溜溜的眼睛做贼心虚、七上八下、毛毛躁躁、缩头缩尾、嚣张跋扈、愤愤不平、谨小慎微、神游天外的瞧着他。
赵允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拿眼神上演了七十二般变化,把正气堵的陈鹤久给弄凌乱了。
谁要是能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喷涌出五花八门的情绪,那也算得上绝活。
陈鹤久正惊异着,对方咂咂嘴,把空碗给他递来。
他问道:“还要?”
赵允愣了一下,舔了舔唇,乖顺道:“给你拿去洗。”
“……那你呢?”
赵允愣愣的摸了摸脑袋:“我看啊。”
陈鹤久冷漠道:“你不会自己动手?”
“我不会——”说罢默默低了低头。
不是不会,他是怕手上沾到油。
陈鹤久淡淡看着那尖细的手爪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接。对方丝毫没跟他见外,一把抓过他的手,将碗筷塞过来,咧咧嘴,冲他露出一口整齐莹润的白牙。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快去洗碗吧。”
陈鹤久又气又想笑:救了别人就张牙舞爪要人家以身相许,被救了反倒腆着脸皮使唤人,这么一算,倒是笔绝好的买卖。
他认命的来到厨房,赵允跟来打秋风,背着手,拧着眉,在厨房里乱转,然后惊呼一声。
“缸里怎么就这点米了!”
陈鹤久没搭理,那人杀到他旁边,毛手毛脚的扯扯他袖子,圆睁着眼咬牙切齿道:“你不会偷偷拿去喂耗子了吧?”
“是,喂了好大只耗子。”
赵允气得跳脚:“你总是不说人话,我好好问你呢!这空得一点声响都没有,没米了你要跟我说啊,完了,明天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啊!”
陈鹤久把碗放好,将手上的水擦在赵允脸上:“这米我方才拿去请你的弟兄们吃了,不妥么?”
正气鼓鼓的赵允瞬间漏气,他慢慢垂下头。
大家老远的摸去山上,不顾危险将他从狼嘴边救出来,吃点饭也没啥关系。
摸了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那么,明天去赶集吧。”
然后一把捞起陈鹤久的袖子将脸擦干,冲对方龇了龇牙,几步闪去把脚洗了。
他洗脚的方式简单粗暴,冷水里涮涮就立马捞起来,现下天气越发幽凉,他忍不住一阵哆嗦,擦擦脚赶忙跑进被窝里。
陈鹤久每天都在欲言又止与哽塞无言间徘徊——那锅里就有一口热水,乃是他特意给这人留的。
赵小二眼睛长天上,就只晓得一个水缸,都没把锅上的盖子揭开半撇。
但跟他莽撞地往山上跑这事比起来,这些都不重要。
陈鹤久五味杂陈地望着那急急忙忙的身影。
这糟心货心眼贼多,他也不是那种心眼越多就越聪明的类型——从他挑跟班的水平来看,这一肚子心眼大概也长得歪瓜裂枣,偏生他还有点傲气,然后自以为怎么做最好,就棒槌似的去做了,一点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说他莽撞都是抬举,就只会皮。
陈鹤久望着那单方面把这事揭过去的人,认命的叹息一声,把灯放到床头柜上,敲敲缩在被子中的鼓团:“谈谈。”
赵允从被子下探出半张脸,估摸这厮要就山上的事阐明微言大义,忙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想到山上会有狼……”
他吹了吹眼前的碎发,把铺盖往上一拽盖住脸,谢绝任何煞风景的说教。
陈鹤久却不解风情的开腔了:“那你想什么?想以后一个人带孩子跟我好聚好散?还是觉得我必会撇下你远走高飞?或者想到我已经另有所属?”
赵允气急败坏的掀起铺盖,瞪着对方:这厮在他肚子里装了顺风耳么?就叭叭的说得这样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