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5(1 / 2)
凉州城位于唐朝西南边境线上,北接河西走廊,是西域各藩镇与朝廷联络的交通要道;南边与吐蕃和吐谷浑接壤,承担着戍守边疆的重任。
自古以来,多少的文人墨客行至此处都会留下千古绝句,著名的有本朝诗人王之涣的: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近的诗作如被成为“孤篇压全唐”的王翰之“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之句。
至此凉州虽然自处偏僻,但塞外长安的美名已经远播内外。
然而毕竟是军事重镇,军中将领亦有权管辖地方事务,在百姓当中有着较高的讨论,故而当年轻的飞云将军陆崇不出几日便被再次提拔为行军司马的时候,凉州城中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浮现起关于他的种种传说。
舒四闲暇时候亦会回到舒府同玉娘和舒五闲聊。
“我听双楼的姐妹说,陆将军的父亲原是剑南道节度副使,因安史之乱中不愿出兵追击残寇,被先帝一道旨意赐死在三军大帐前了。先帝便将仍是孩童年纪的陆将军派到了仆固大将军的帐下。陆将军虽然智勇无双,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中也芥蒂是先帝听信谗言杀了自己的父母,因此一直拒绝升迁。直到先帝殡天,仆固大将军再次引荐,他这才出仕。”
“如此说来,倒是将门虎子了。”玉娘道。也没顾得上搭理正在为二人制作果脯的舒五。
舒五正忙于将已经剥去了内核的樱桃制成樱桃煎,她先将樱桃放在陶瓮的底层,然后将蜜糖罐子高高举起,沿着瓮边缓缓倒入,待铺满一层之后又将樱桃叠放在上面,如此反复,待到时机成熟,那樱桃的汁液便会融到蜜糖当中。他日若有客人登门拜访,便可将混合好的汁液舀出,或盛到酒中,或沏入刚刚采摘下的新茶中,都是难得的美味。
凉州此地并不盛产樱桃,这一筐还是从前的客人送的,舒五宝贝得不行,又怕坏掉了,因此才顾不上二人说话,打晌午便开始制作了。
舒四见她顾不上跟自己聊天,便斜着身子歪着脑袋看舒五忙进忙出的捣鼓,打趣道:“小五若是不弹琵琶,怕是要成为远近闻名的厨娘了。”
舒五将刚刚蒸好的梨子从笼屉上取下,直塞到舒四的口中,舒四哎呦一声道:“娘你看小五,她要烫死我了。”
玉娘笑着看两姐妹嬉闹,喜悦满溢于心的同时,也会生出担忧。现如今两姐妹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热闹生活,只是青春易逝,何年何月才能脱了乐籍,光明正大地从容嫁人呢。
“说起宦官,我听说朝廷又派了督军宦官来凉州了,是吗?”玉娘有意无意同舒四谈论道。
“是了,听说是位姓鱼的内侍,原是跟在圣人身边多年的,很得圣人的信任,这次派他过来,貌似给了极大的权力,可以任意调遣和委任地方官员,五品以下不用报呈朝廷。”
“那确是极大的权力,可圣人为何这次又要派人来呢?我是说凉州城地方稳固,虽偶有边患,但都被弹压下来了,地方事务从来都是糊涂账,也没必要专门派人来此吧?”
“我也不知,”舒四嚼着熟透的梨子,含糊道:“听说仆固大人要与圣人结成儿女亲家了,不知跟这件事情有没有联系。”
几个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再言语。
忽然有小厮来报,言道门外有位刘姓公子,想拜访舒五姑娘。玉娘看舒五头也没抬,便吩咐小厮道:“老规矩打发了吧,别失了礼数。”
见小厮退了下去,舒四笑道:“说起来,小五才出道没多久,追求者倒是不少了,选如今风头正盛,只怕哪日连我也要被她比下去了。”
舒五听闻,故意啪的一声将陶瓮的盖子盖上,道:“我这果脯最怕酸,要是让四姐姐的酸味飘进去,只怕要坏了我的一坛好果子了。”
舒四连连讨饶道:“这丫头的嘴是越发刁钻了,那些王孙公子怕只是迷上了她的好皮囊,不知道这舒五在人后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舒五听了便要扑上去拧舒四的脸,笑闹道:“四姐姐这张嘴要是嫌碍事,就捐给门口日日经过的小哑巴吧,省的吐不出象牙,还要连累我们挨她的揶揄。”
舒四笑着挠她,舒五继续道:“这样子还要当席纠呢,当个斑鸠吧。”
舒四已经滚到了玉娘的边上,笑得喘不过气道:“娘你看看,我只是说了她一句,她倒是有十句八句等着我呢,这席纠我是当不成了,你还是培养小五当吧。”
舒四与舒五又玩笑了一阵,看着渐渐深沉的夜色,纵是再留恋和姐妹亲人相聚的时光,也要挥手告别了。
临走前舒四同玉娘道:“娘,我同你说的,让小五参加明年的花魁选举,就当是历练历练也行啊,准与不准,您倒是给个回话儿呀。”
“小五年纪还小,还需从长计议。倒是你,要好好准备了。”玉娘诚恳道。
“我听娘的话,走了。”舒四一挥手,连带着天边最后一抹明亮也仿佛随着她的挥手而离去,天色已完全的暗了下来。
玉娘目送她的轿子离开,正欲转身回去,便听见一处急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名护卫模样的人便策马停在了门口。
来人未曾下马,高高在上地向玉娘递了一封帖子,道:“督军请舒五姑娘三日后过府小叙。”便转身离开。
留下玉娘缓缓打开帖子,上只有一字,写的是:“鱼。”
对于这次赴宴,玉娘说不出的担心。
那日她收到邀请帖子,看着上面的鱼字,一开始是茫然的,本地倒是没听说过哪家高门大户是这个姓氏的。忽然想起了白日里舒四提到过的一个人,不会是他吧。
翌日便递了帖子派人前去确认,方知道确是刚到任凉州的朝廷督军宦官鱼朝恩下的请柬。只是除此之外,再也问不出什么。
这无端加深了玉娘的担心,一则是之前听了舒四所言,知道鱼朝恩大内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倒没听说过,想必是这两年才得圣人信任的新晋宠宦,脾气秉性都还未可知。二则是来传信之人黄昏才至,翌日前去问询,态度也甚是倨傲,不由得教人害怕起来。
舒五反倒过来安慰玉娘道:“娘无须担心,他虽于礼数上有所失,但到底是派人过来传过话的,明面上总归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又是在宴席上,总不会太过为难我这小女子。”
玉娘仍是隐隐恻恻道:“你有所不知...”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让舒五轻轻拍了她的手背好打消心中的疑虑。
其实舒五心中又何尝不是七上八下的,然而再忐忑,三日后的期限毕竟也是如期而至了。
从前的宴席要么是主人家将出席的时间告之以具体,舒五等人自行前往有人接待便是,要么是到了受邀那日,便早早地派了轿子在门口等候。
可到了约定的时间,舒五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接,怕误了时辰,便叫上金慈并一小厮,自行去到了督军的府中。
督军府热闹非凡,见这情景,怕是有无数达官显贵要在今天来拜见这位新到任的皇家使者了。
倒是也有人接待,只是不发一言,领着舒五她们便朝内走去。
舒五心里也坦然,大家本来都是看着场面才敬着她们的,她们却是不敢拿着这敬重真把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很是清楚。
舒五在内室准备更衣,便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响,还没来得及吩咐金慈前去看个究竟,只见一白衣男子已经打帘而入了。
“舒五姑娘,别来无恙呀。”男子道。
舒五已经想起来,这人便是那日她同玉娘和舒四在一起说笑时,来府上递帖子要求拜会自己的刘公子。
这刘公子本名刘韶,是凉州城富商的家中幼子,因着父亲经营着凉州与西域的多种生意,在本地算是富甲一方的人家。但身为家中幼子,本就衣食无忧,兼之不用操心父兄之事,故而这刘韶成日里留恋教坊,于名声上并不在意。
玉娘曾时刻告诫舒五要远离这样的纨绔子弟,还教授舒五拒人的三**宝,谓之:以是由拒之,以钱财拒之,以情拒之。到目前为止,只第一条便已经打发了大部分的上门者,只是现如今看来,似乎也得罪了这位凉州首富之子。
“原来是刘公子,”舒五朝他一礼道:“不曾想在这里见到刘公子,妾心悦五内。”
“不必客气,舒五姑娘既如此有礼,只是调教的下人却是不怎么懂礼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