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7(2 / 2)

全家宝一听立马求饶,跑到眷姨身后,嗔怨道:“我今日可是小寿星,你们若是把小寿星为难死了,这桌子酒席倒是也不用撤了。”

一席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陆崇亦觉得自己已好久好久没有像亲人一般跟谁这样坐着说笑了。

然而转头看向舒五的时候,他才发现她虽同大家一样也嘴角衔笑,但这笑仿佛多了点苦涩的底味。猛然惊觉那《琵琶行》在她面前说起似是不妥,更可况前几日她还亲口同他说过自己过的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日子,难保她不联想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际遇。

陆崇想悄悄对舒五说些什么,手不自觉地就要覆上舒五的手背。然而未等他开口,舒五已经笑着谈起了别的事情,那手终究是没有放下。

家宴罢了,眷姨要领着全家宝去内室温习功课,并早早哄她休息。

舒五搬来了两张长椅,放在了小院中间。小院中也有一颗高大的树木,朦胧月色中反倒认不出来树的品种。已过霜降,秋虫发出了微弱的叫声,趁得夜色越发静谧了。

两人在两张躺椅上并排躺下,看着星空中光洁如白玉般的圆月,竟谁都不忍心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全家宝原是我们捡来的,”舒五喃喃道。

“我与眷娘逃难至凉州城外的时候,恰逢吐蕃军队入城抢掠,家宝的亲生父母要将自己的一对儿女献给吐蕃人以求平安。吐蕃人看那男孩已经能够干活便扛起来捆到马背上,家宝则在襁褓之中,带走亦是无用,便将弯刀刺向襁褓,随即高高抛起重重扔在了地上。我与眷姨躲在暗处不敢吭声,待到吐蕃人走远,才悄悄去看了那女婴。谁想到还活着,胸前并腹部一道长长的刀伤,竟没有伤到内里。此刻血迹已经干涸,家宝也只有微弱的哭声。”

“眷姨泪如泉涌,当下便决定要一路带着这孩童。眷姨哀怜她小小年纪便被亲生父母抛弃,便当作心头肉一般地疼爱,还起名叫做全家宝。此后遂在此定居,我亦遇到了玉娘跟着她研习琵琶。”

“陆崇直言,你与眷姨...”

“看似并不亲近是吗?”舒五淡淡的笑了,往竹椅里深深一躺,道:“无妨。我知眷姨,眷姨亦知我。我们可为对方付出生命,却没办法生活在一起。现如今她有了全家宝,我亦心安。”

“你可知为何我带你来这里?”舒五歪着头瞧着他,又是浅浅一笑。

“不知。”陆崇被她这样看着,心跳似是漏了一拍,而下一拍又没有跟上,整个胸腔好似突然被一只大手揉碎了一般,就这样被她带着谈话的方向。

“你不知,眷姨知。”舒五道。不再看他,抬头复又看向了头顶的星空。那璀璨的星空似乎更低了。低到一抬手,舒五就伸向了自己的命运。

夜色凉如水,盖在舒五身上的毯子仿佛沾了重重露水,变得潮湿而厚重起来,压在身上衬得她如同一张单薄的白纸。

桌子上放着一壶清酒,是晚饭过后舒五拿出来请他喝的,适才在席间全家宝闹着要跟大家一起喝酒,眷姨死活拦着不给她,舒五只好将酒暂时藏起来,直到这时才拿出。

然而两人心事重重,竟谁都没有喝。舒五拿出纸笔,在酒封上写了什么,夜色茫然看不清楚。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便停到了小院的门外。李舟已经一身戎装,他下马见到陆崇便道:“可算找到你了,吐谷浑突袭凉州,丁将军已派我等前去追剿了。”

陆崇起身,抱起那坛酒飞身上马,不多时便虽李舟齐齐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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