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17(2 / 2)
碧奴尔听她如此说,更是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舒五在脑中想了一圈,也没想到避开刘韶找人求情的法子,无奈对她道:“你家酒肆的酒确实甘醇,只是这原料非得从西域买入吗?”言下之意是便是想要摆脱麻烦,或可不再做西域生意,让那刘韶抓不住小辫子。
“你也是喝过我家葡萄酒的,你觉得我家比之别家如何?”
“清醇甘冽许多,这甜度和纯度更是别家所不及。”舒五如实答道。
“那便是了,只有吐蕃种出来的葡萄才能酿出如此美味的酒。不光如此,吐蕃的青稞酒比之凉州本地的酒亦更加浓烈香劲。若此时交了银钱放主人家出来,日后却再也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那与囚在牢中又有什么分别?”
“且我去监牢探望的侍候,我家主人说起过,不只我们一家,与西域往来的商家里,但凡有生意做大的,那刘韶总会变着法子的增加赋税,不同意者便寻了是由关起来,若还有犯上的,他便寻了别家替代这家的生意,彻底断了活路。”
舒五听了这话,方才明了,心中亦暗暗恨道果然这才是刘韶的作风,甚至刘韶作为鱼朝恩的属下,这旨意到底是谁授权的,还真的需要好好端详了。
那日经游侠徐立的点拨,即便众人对鱼督军的各项政令摸不准头脑的时候,舒五也明明白白地记着,这鱼督军图谋的乃是整个凉州的军政全务。今日听碧奴尔如此道,更是忍不住当下便冲到刘韶的府上,用那犀利坚冷的袖中冰珠结束了他的性命。
然而舒五压住恨意,安慰碧奴尔道先勿急躁,容她多想几日。
舒五满怀心思地在街上走着,不多时便走到了与那游侠相识的酒楼。徐立虽承诺过要传授她更加犀利的兵器,然而此后便是没有了消息。如果还能联系到他,他与他背后的天水阁或可帮助碧奴尔她们。
可是那天相识实属意外,过后也是徐立承诺待找到吴钩会主动联系舒五,舒五要找他时,才发现他竟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只依稀记得他曾假冒过高庸的仆人,好似也假扮过丁章将军的仆从。
想起丁章,舒五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日他礼貌地为她让出走廊楼梯的谦逊模样,没来由得便生出一阵好感。或可找他一试。
说起来,虽然舒五出席过诸多宴会,也曾听人说起过留守丁将军会列席的话,然而竟真的没有一次在宴席上见过他的身影。
不过还好,舒五曾以染病为由拒了他为幕府掌书记杜樊川的宴邀,此时正可借此机会登门致歉。
打定主意,她便吩咐小轿往丁将军府去了。
停至门前,舒五正忖着该如何开口。便远远地看见府门开了,打头的便是丁章,身后跟着众位将领,神色匆匆的样子似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舒五赶紧屈身拜他,待丁章向她看过来时,舒五恰好亦抬头看到了这位丁将军,一时间鼻子竟有些酸了。
他与陆崇容貌各异,却有着三分相似的神态。舒五心酸地想到,若陆崇到了他这个年纪,必然也会同他一般干练有为,带着经年积累的沉沉傲骨与为国杀敌的拳拳之心,也许鬓间还会遍生华发吧。可那个时候的自己,会飘零何处呢?
舒五正想着,丁章却瞧出这姑娘似是有事找他的样子,便道:“姑娘有事且等一等,我有公务需出门。”舒五一惊,便知今日是被这样打发了。
正要离开,却见丁章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她道:“还请姑娘入府稍候。”
舒五出神的功夫,便有门口的小厮过来礼貌地请她入府。府中院落似是不大的样子,倒堆着不少的兵器及士兵训练的器械。舒五正好奇,便见内院的嬷嬷已在二门处等她,待与小厮交谈几句,便引着她到了内院。
内院则是别有洞天,虽是隆冬,但院内种着高大的松柏,竟有春夏的苍翠之感。院落内部也不似寻常的富贵人家摆放着假山石或着意打造的曲水流觞,而是一块一块苗圃,有的种着耐寒的花,有的则种着冬日里仍绿油油的菜。皑皑白雪在阴凉处久久不化,舒五在心中不自觉地念起了一句诗:“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嬷嬷引她进了屋,便退下了。舒五略一观察便发现这里竟是将军府的内堂。从前在高门大宅演奏献艺,多是在前厅,男男女女的都在一处。然而她也知道,这声色犬马的前厅之后,则是府院的内宅。那里生活的是不可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内眷。
舒五赶紧叫住转身欲走的嬷嬷,言道:“错了错了。”可还等她说完,便有一妇人出来,面带笑意问她道:“错什么了?”
那老嬷嬷朝她拜了拜,便退了下去,舒五便知这位看似寻常衣着的妇人便是将军夫人了,便不再惶恐,深深施礼道:“夫人安好。”
那妇人便笑了笑,抬抬手示意她起来,又指了一旁的座位给她,道:“你是舒五?”
舒五点头称是,心中的疑虑却更大了。就听那妇人道:“不错,陆崇好眼光。”
见她骤然提起陆崇,舒五亦是心里一惊。
“陆崇前些日子走之前,特别来告知过将军,望我们能够对你照拂一二,”妇人解释道。舒五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夫妻二人已知陆崇受伤回来的事情了,待要问起,竟不知该如何开头。
那妇人亦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和善道:“陆崇已安然到达阵前。全赖你的悉心照顾,他这次才有惊无险。”妇人过来感激般地执起了舒五的手,舒五连忙起身,低声道:“夫人不可,舒五乃...”
“那有何妨,”妇人道:“女子立于世间,本就同男子一般光明正大。匹夫尚要苟且活着,且汝凭借一身本事,何须自惭形秽?”舒五见她口出铿锵之言,内中感佩得五体投地。
又听她道:“陆崇临行之前曾嘱托我与将军,言道希望你少赴宴席,多多将养。我与将军并未照做,我亦忖着,你会想要做些自己的事情,对吗?”
舒五听到她讲陆崇拜托她之言,心中已羞愧万分,一张脸皮热得通红,虽也明白他的心思,但到底是被深深戳痛了。因此见她如此说,热泪便在眼眶中打转,正言道:“是,舒五多谢夫人体恤。”
舒五在将军府直等到黄昏之后,才见丁章回来。舒五已知陆崇将自身受伤之事告诉过将军夫妇二人,可见他们必是值得信赖的。也不多加顾忌,便将今日白天碧奴尔告诉她的事情,说与丁章听了。
丁章神色沉重,缓缓道:“只怕迟了,那碧奴尔已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