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24(1 / 2)
第二天一早,舒五发现昨日不慎遗落在蔷薇花丛中的发簪被玉娘稳稳地放至床头,便知玉娘已知晓昨夜之事。然玉娘终是没有开口询问她。
舒五用过早饭,便听见廊下有小厮来报:“丁将军请姑娘一聚。”舒五心中好奇,玉娘亦是好奇,从来为着隆重与矜持,邀约都需提前数日,更有甚者提前半月也是有的。素日里瞧着丁章将军是个为国为民的儒将风范,不似无礼之人,为何今日竟突然叫了舒五过去。
舒五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便包裹好了琵琶。及至到了廊下,见那小厮并不移步,朝她拱手解释道:“将军特意吩咐,不用带了琵琶来。”这下舒五与玉娘二人更加好奇了,往日里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席,既然舒五不带琵琶,去将军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舒五一路心情忐忑,及至到了将军府也不敢松懈。此行前来并不似上次有人引路,虽然舒五也熟悉,但总觉的怪怪的。舒五步履缓慢,刚将身子小心探到内院中,便看见昨日来传话的小兵,远远指着她道:“就是这个姐姐。”
院内还有正在对练拳脚的士兵,一听这话便转过头来齐齐地望着她。那小兵用欢快地语气重新道:“就是这个姐姐,昨日拒绝了陆将军。陆将军才喝了一夜的闷酒,还将打呼的陈统领赶到了外面。”
小兵说完,院中诸将均是唏嘘的声音,舒五立在那里不知所措。此时李舟已经快步走至她跟前,道:“陆崇让我来接你来着,但我有事耽误了,对不住。”舒五摆摆手,李舟便引着她进去。里面的院子便是上次见到将军夫人的地方,舒五立时觉得熟悉放松了稍许。
陆崇正立在长廊下同丁章说着话,见到她过来远远便笑了,丁章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收起严肃的面孔,道:“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忙你的吧。”
陆崇便快步走到她面前,道:“没跟你商量便邀请你来,是不是不太礼貌。”他似是想起昨天舒五同他说过的玉娘不同意的话,便指着远处的丁将军,道:“不过不是我请你的,是丁将军想要答谢你。”
舒五奇道:“丁将军要答谢我什么?”
此时丁章已走至两人跟前,看见陆崇的怂包样子,便道:“是这样的舒五姑娘,杜先生已经将前些时日凉州罢市的前后告诉了我,丁某在此感谢姑娘义举,才暂时止住了凉州百姓的损失。”
“可是鱼督军还是开了匦检制。”舒五小声嘀咕道。
“无需担心,即便没有罢市,这匦检迟早也要在凉州上演,鬼蜮伎俩罢了。”丁章又坦诚补充道:“由是也更显出姑娘义举的可贵之处。”
丁章瞥见陆崇得意的神情,心中偷笑,便故意高声道:“今日既当面谢过姑娘,我的一块心病也算是解了,姑娘若有他事,我便不久留姑娘了。”
陆崇听了忙慌乱地拉住欲转身离开的丁章,也顾不上僭越不僭越,对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丁章微笑道:“我已感谢过了。你若有事,就自己对人家姑娘说罢。”
丁章离开,舒五的心中已明白过来大半。定是昨日遭到她的拒绝,陆崇怕自己再次失了面子,便借着丁将军邀请了自己过来,留守相邀,舒五是断然不敢拒绝的。
想明白了他的心思,舒五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欲离开,便听见有小厮从大门处传话进来,道:“鱼督军请丁将军,并陆李二位将军。”
丁章正色道:“今日丁府家宴,请恕在下推辞不受了。”那小厮继续道:“我家主人说了,他找将军乃是重要军务。”
见如此说,丁章亦心下知晓无法拒绝,同陆李二人言语几句,三人便要出门去了。舒五赶紧趁此机会跟陆崇告了辞,便快步溜出门去了。
三人行至督军府,远远便看见鱼朝恩在院中侍弄花草。他身穿便服,已老态龙钟如老妪,看见三个人过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望了一眼丁章,便对起身后的陆李二人道:“两位将军委实是辛苦了,此番又立下这不世之功,咱家定然禀报朝廷好好犒赏两位将军。”
陆崇抱拳施礼道:“多谢督军。捷报已经送至长安,详细战况不日便会写好送呈圣人。”
“不急不急,”鱼朝恩笑着摆摆手道,“不过陆将军既然提到了战报,不知那战报中会如何描写此役?”
“定会如实描写。”陆崇道。
“错了,”鱼朝恩仍笑着,然而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看不见此刻更深的表情,道:“将军若是如实描写,只怕会伤了镇守凉州的将领及留守官员的心呐。”
“须知打仗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又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不是冲在前线的才叫打仗,留守后方保一方安定的人同样是英雄,那于高台稳坐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人更是英雄。”鱼朝恩道。
“那是自然,末将定会奏明圣人,丁将军留守凉州,操的心不比亲去打仗的少,相信圣人定然能够秉公嘉奖。”陆崇道。
鱼朝恩的脸色暗下来,如同天空中突如其来飘过的乌云,转而又笑了,对着丁章语重心长道:“这孩子不懂事啊,还要叫我这老者为难。难道咱家所说的只是丁将军一人吗,难道凉州取得的功劳就没有安西都护府的份吗?难道安西地区取得功劳就不是圣人的功劳吗?你这叫贪天之功。”
陆崇心知他意图,便是想将鱼朝恩这三个字也写到送呈圣人的奏章中,突出他这督军的指挥有方,然而陆崇平生最厌恶便是这种首鼠两端的人,此时若他们打了败仗,只怕鱼朝恩会想尽办法将自己从军报中摘出来吧,故而陆崇仍想上前争辩几句,便见丁章已经伸出胳膊制止了他。
“督军说的是。此役功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其中人和最为可贵。督军及百官的留守之功,陆崇定会上呈圣人。”丁章道,同时做出了告辞的姿势,便转身欲走。
“将军且慢,咱家还有一事需与将军商量。”丁章等三人驻足,便听见鱼朝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圣人得到战报之后定然会派人来嘉奖众将领,此事自是无需多言,只是往来日久,咱家想众将士辛苦,不若咱们提前嘉奖一下,何如?”
“督军想得周到。我代众将士先谢过督军了。”丁章道,三人便径直离开了督军府。
“他后一句是何意?我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陆崇道。丁章不语,停下看着二人,见陆崇这样问,便转头问李舟道:“航英何解?”
“我也不信。只是自归来后,听说最多的便是此人想尽办法获得凉州的全部军政大权。若是顺着这个思路,他一代百官争功,二代圣人犒赏,若此二者俱成,只怕到时凉州的军心也要被他收买完了。”
陆崇明了,接着道:“且他这两招,我们都还没办法拒绝。若拒绝百官功劳,则失了上面的人心,若拒绝犒赏将士,则失了下面的人心。”陆崇已然气愤,道:“犒赏将士是自然的,只是这钱从他那里出,我只觉反胃。”
丁章拍拍他的肩膀,道:“自古打仗就不唯独在战场上,官场亦是战场。或许你们日后的敌人,便是平日里笑脸相迎之人了。”他的声音无奈且苍老,令二人听了无不感慨万千。李舟虽然较陆崇平静一点,此时也忍不住道:“可恨鱼朝恩,深宫技俩。”
丁章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出声。陆崇问道:“他与吐谷浑王被杀可有关联?”丁章思索片刻,沉吟道:“应是没有的。依我之见,他并没有做此事的动机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