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32(1 / 2)
虽然陆崇说的轻巧,但鱼朝恩授意之下,即便是军中苦力,亦比常人要繁重百倍。陆崇心中明白,现下自己被他打压得越低,他的意图暴露得也越明显,而防备也愈弱,届时鱼朝恩罪行确凿,不怕圣人仍能护着他,故而他虽于苦力营中身心俱疲,仍能笑着挑逗来看望他的舒五。
舒五看他这样便掉了泪,还以为仍是陆崇求圣人赐婚一事而贬斥他的缘故,便更加自责不已。
陆崇伸出手替她拭去泪水,道:“此事乃我等与督军争夺的缘故,没有赐婚,他们仍会寻了由头将我贬斥。阿荔无需自责。”
然而心中亦不免担心会不会鱼朝恩就此做大,自己失了官位护持,一朝被他灭口岂不徒留舒五遗恨终生,便鼓励她道:“不哭,我愿看阿荔永远百折不挠的样子。”
“我爱之女子,惟其如此,方可叫我心安。”
舒五替他清理了身上的污渍,他今日被差遣来兵马营中放马喂马清理粪便,身上已经脏乱不堪。舒五看他如今的样子,联想到昔日里他坐立于马背之上意气风发,不由得鼻腔又是一酸,虽陆崇刚刚劝慰过自己,仍是将头垂了下来。
陆崇便道:“说起来我做起这些事情,可真是得心应手啊。”
“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讲过,当初出征吐谷浑的时候,我们曾凭借战马留下的痕迹而追踪他们近百里的事情吗?”
舒五颔首,陆崇便笑道:“那阿荔以为,战马留下的痕迹还能是什么?”
“那战马吃得比寻常士兵还好,我们就里面翻来翻去,看见竟然还有未消化完全的稻谷,战士们已几日风餐露宿,我还听到李舟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陆崇道,心中想着此时顾不上许多,只能先将航英卖了吧。
舒五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由得伸出手制止他,他便顺势握住了舒五的手。
陆崇所居住柴房简陋,此时虽是夏末不用担心会受冻,但来回飞舞的蚊虫仍是让人烦困不已。陆崇牵着舒五的手,纵是乐观,此刻也不由得心酸道:“终是牵连阿荔苦等了,几次承诺你的明媒正娶,洞房花烛,临到如今竟然一丝一毫也不曾兑现。”
舒五道:“纵不能大婚又如何,即便是在这茅草屋中,我亦心安。”
说完便看见陆崇眼前一亮的神情,便在心内叫道这厮又想歪了,正欲再解释,便看见李舟已推门进来。
李舟也顾不上打扰二人的相处,便向陆崇激动道:“吐谷浑受降的日子定了,半月之后,在吐谷浑的国都伏俟城。”
“现下全城欢庆,丁章将军已经在准备受降的事宜了,特使不日便将抵达凉州,届时大家一同前往伏俟,接受吐谷浑亲王的臣服。”李舟道。
陆崇亦神情激动起来,忽而又转瞬落寞,李舟已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心中,故而在将受降事宜详告之后,才缓缓道:“丁将军已准了你一同前往。”
又道:“只是恐怕无法恢复你的身份。”
陆崇听到他也可同去,已经激动得将手中物品抛掷空中,又抱着舒五的手臂摇晃个不停,此时已顾不上恢复身份的事情,只愿能亲眼看到自己拿命为边境子民博取的胜利与荣耀。
舒五与李舟两人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稍稍平静下来,李舟才按着他的肩膀道:“你先别蹦,我还有话说。”
“丁将军准舒姑娘一同前往。”
舒五没多久便收拾好了行装,辞别了玉娘。此行她不得不接受李舟的照拂,因陆崇虽可同去,但仍是军中苦力的身份,要随着普通士卒一起做安营扎寨等繁重的劳务,且与他们同居大帐,实是不便带舒五随行。
然而不用陆崇嘱托,李舟也准备好了舒五的行在,便是在随军侍女共住的大帐外侧搭了一顶小小的帐篷,虽然简单了点,但遮风挡雨,一应物品不缺。
舒五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有不便之处,然而李舟带着她甫一露面,便被一行七八个叽叽喳喳的侍女团团围住,口中嚷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舒五姑娘吗,我今日得见,放知自己是蒲草之姿了。”
舒五亦没料到,不多时便跟众侍女熟成一片。平日里玉娘虽然教自己要端庄矜持,但那是面对达官贵人及纨绔子弟的明哲保身之法,真实的舒五最是随性不过。今日见一众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则白日里侍候劳累,然而休息之余彼此仍是有说不完的话,便与她们更觉亲切。
适才说话的女孩子应是她们中最外向的,此刻更是大着胆子对舒五道:“听姐姐弹一曲,真的要整整十贯吗?”
舒五点头笑道:“若过府演奏,还要再加十贯。”
听得众女孩子唏嘘不已,舒五却谦谦一笑,便转身从所带行囊中取出琵琶,道:“然今日给众妹妹演奏,不收一文。”
女孩们欢呼不已,便齐齐坐下。舒五演奏了平日里街头坊间流传较广的《凉州》《出塞》等曲调,见她们实在可爱,便调整丝弦,弹奏了一曲《采莲》。
此曲婉转俏皮,平日在宴席上是绝少有人会听的,然而此刻对着一群神采奕奕的女孩子们,竟然格外应景。
一曲已已,女孩子们的话匣子也都打开了,舒五瞧着一开始讲话的那个女孩眉眼之间竟跟已经亡故的碧奴尔有些许相似之处,便不由得问:“这位妹妹来自西域吗?”
那女孩子便欢快点点头,道:“我叫珠珠,不瞒姐姐说,我是吐蕃人。”
“我们都叫她老胡。”另一个女孩子打趣道,珠珠便追着她跑个不停。舒五瞧着这嬉闹的场景,惊觉平日里那些端坐大雅之堂却只当琵琶音律为宴饮配乐的人,竟还不如这群女孩子们懂得欣赏,当下便觉得她们亲切之余,更显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