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44(1 / 2)
陆崇仍是在大理寺牢狱中找到段朗之,他似是轻而易举就被抓了回来,又或者他本身就没打算这样跑掉。
他颓然地靠坐在监牢的栅栏上,身上还沾着鲜血,见到陆崇便向他招招手笑道:“陆将军来了。”
陆崇咆哮着问他舒五去了哪里,段朗之也不看他,道:“告诉你也无妨。且看宿命再来一次,你还能救她出来吗?”
鱼朝恩虽然被软禁,但少数伺候他的人应该还在。然而陆崇赶到督军府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万籁俱寂,他大声地叫着舒五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应他。陆崇越走越深,直寻到他怀疑是不是已经出了督军府,或者段朗之说了谎话故意骗他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处亮着烛火的屋子。
陆崇破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仍是令他吃了一惊。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不如说这是一座私牢。各种刑具高高低低地耸立着,看着触目惊心。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这样虐待伤害,乃至枉死在这人间地狱之中。
此刻鱼朝恩已经脱了外衣,枯朽如树皮一般的身体正要栖上被他绑在刑架上的舒五。舒五只穿着薄薄的衫子,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在衫子下面时隐时现,手脚俱被紧紧地绑在木头柱子上,然而她似毫无知觉,耷拉下来的长发盖住了面庞。
陆崇一把上前将鱼朝恩掀翻在地,老迈的骨头碰在冷硬的青石地面上,令他发出了痛苦的□□,狠狠道:“陆崇!”
照着陆崇的性子此刻便是拔剑杀了他,然而克制再三,仍是一脚踹在他心口。
陆崇解开舒五手脚上的绳结,她便软软地扒在他身上,一如从前她在督军府献艺之时被鱼朝恩下药的模样。他心中清楚,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便抱着她快步出了门。
鱼朝恩在地上□□,恍惚之间便看到穿着官靴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抬头,看了一眼便笑道:“是你呀。”
“我受明王所托,暂时护住你。”那人道。
“御史台也有明王的人了,咱家甚是欣慰。”说着鱼朝恩便要老泪纵横。
那人止住他,道:“若要护你,你自己也要会辩。”
“如何辩驳?”鱼朝恩问道。
那人也不言语,伸出年轻而修长的手指在他枯瘦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党?”鱼朝恩疑惑道,转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道:“刑部尚书党昆,明王是这个意思吗?”
那年轻人嘲笑他不争气一般地摇摇头,仍道:“党。”
舒五靠在陆崇的胸前,意识似乎有所回转,睁开眼睛看见他便朝他笑了,喃喃地叫了句小山便又将头垂在了自己肩膀。陆崇心中刚想到应该无碍了,就感受到她热烈的双唇要过来吻自己。陆崇大惊躲开,她的胳膊便环住自己脖颈仍要过来,他只好加紧脚步,飞快地回到府中。
好不容易将她的胳膊拿下来放回到被子中,她就又拉着手不让他走。
陆崇心疼地在她脸颊一吻,道:“我怕阿荔日后记起会难过。”她仍不住地摇头,陆崇心中惶恐,待到下定决心将她抱在怀里,静谧的夜色中便渐渐有了起伏的喘息之声。
然而翌日清晨,陆崇已经带着阿小果他们晨练完毕之后,舒五仍是没有醒来。陆崇请了郎中过来,向他说明了情况,郎中垫着手帕摸了摸舒五的额头,道:“迷药应该已经失效了。”
“会不会有其他的毒物?”陆崇问道。
“应是不会的,这高热也已经退了,按理说应该醒来了。”郎中想到陆崇向他讲述过的情景,思索片刻,道:“许是心事堆积的缘故,不愿醒来。”
陆崇小心照料舒五,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才见她悠悠醒转,环顾一圈便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呜咽道:“四姐姐...”
陆崇亦黯然,将她扶在怀中哭了许久,才缓缓道:“丁将军已经将舒四的牌位放在国清寺了。她会是凉州第一个脱藉的女子。”
舒五低泣道:“第一个,多可悲。亦多可惜。”
舒五渐渐好转,玉娘来瞧过她,两人见面还没有说话便相顾垂泪,末了玉娘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舒五郁郁寡欢,即便是对着陆崇从太白楼买回来的食物,仍是勉强一笑,吃不了几口便哽咽在喉落下泪来。
阿小果从前瞧着舒五便喜欢,如今看陆崇将她接到自己府中更是欢喜。然而听闻了她的遭遇之后,一边狠狠地要将那宦官千刀万剐,一边想着法子逗舒五开心。
舒五见阿小果卖力为她表演,脸上也是笑笑,转而便不受控制般地落下泪来。陆崇见勉强不得,便叫了阿小果回去,吩咐道:“我带了你舒姐姐去外面住一些时日吧。”
陆崇府中诸人自他吩咐之后,便都叫舒五夫人,只有阿小果仍固执地叫姐姐,此刻见他这样说,阿小果一拍脑袋道:“你们何须去外地,我在凉州认下的阿耶阿娘就住在郊外,你们去我家不就好了。”
从前阿小果装成上访的孩子戏弄鱼朝恩的时候,便是假扮的这户人家之子,一来二去地竟然十分投缘,那家人感念阿小果的开朗善良,又见他失了父母双亲,便到陆崇这里送礼要认下阿小果。阿小果自幼失怙,陆崇自然希望能多一些人疼爱他,便果断答应了。
自此之后阿小果每隔三五日在校场操练完毕之后,便回到他那凉州的阿耶阿娘家中。若是有哪一日间隔久了没回去,他阿耶还会来营中接他。那户人家本是关内过来的屯田户,为人勤恳善良,现下在郊外亦有了好几间农舍。阿小果如此说,陆崇觉得倒也不错。
舒五不置可否,陆崇便代她拿了主意,收拾了东西,安慰她道:“我们去那里住几日,你若不喜欢,咱们再回来。”
陆崇替舒五穿戴了衣裙,将帷帽戴在发髻上,隔着细柔的纱绡端详着,笑道:“走吧,夫人。”
舒五虽然懒懒的,但瞧着郊外一览无余的旷达景致,以及漫山遍野的黄色小花仍是发自内心地朝他笑了笑。陆崇握着她的手下车,便有阿小果的阿耶阿娘欢快地迎过来,还要将自己住的屋子让给陆崇夫妇。
陆崇连连摆手谢绝盛情,只道夫人身体有恙,还需静养。那男主人便指了与自家宅院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小院,道:“这是草民修建的一处农舍,已装饰完成暂时无人居住,可请将军及夫人二人屈尊暂住。”
陆崇甚是感激这样的安排,道了谢便带了舒五过去。那小院也算是雅致,虽只有篱笆高的院墙,然而坐在葡萄藤下摇着蒲扇便能将远处的天地尽收眼底。
园中还有两只小猫和一只小狗,那小狗见到他们过来远远地就开始摇尾巴。舒五笑了笑,陆崇与送他们过来的阿小果相互看对方一眼,阿小果道:“还是小狗好使,陆将军比划宝剑竟然比不上小狗摇尾。”
是夜两人搬了竹椅坐在院中,星垂平野阔,那满天的繁星似是要落在地上。舒五道:“你想不想听我讲讲从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