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52(2 / 2)
“...抱歉,还要连累你。”陆崇道。
陆崇想到的是如梦所言,不知道此时会有多少人如同看戏一般,看他俩如何在流言蜚语中沉浮,然而舒五似没有听到,怔了片刻,轻轻道:“...他动了。”
“在我腹中,像游过一只小小的鱼。”
陆崇亦是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她说的什么,便颤抖地将手放在她小腹,隔着薄薄的衣料,看起来仍是瘦弱平坦,然而在他的掌心,有一个小小的隆起,如同一个人半屈着手背盖在小腹,温热而感动。
他并没有感受到她所言的游动,然而这突然的温暖让他止不住地想流眼泪,再次将她紧紧相拥,舒五笑着捶了他的肩膀。
“我一度以为连你也要失去了,又怎会想到他呢...”陆崇哽咽。
陆崇扶她坐下,看着她因突然的情动而绯红的脸颊,明明如荔枝般玉润的脸颊却因孕育他们之子的缘故而瘦得几乎骨线分明,又想到尽管如此,仍是她强忍着呕吐不断进食才有的结果,若非如此,只怕此刻立在面前的她,又会多么令他心碎。
刚想重新拥着她,就听见外面突然人声大作,来往的人群顿时慌作一片,他心道:“糟了!”扔扶着她缓步下楼,跟金慈碰面的时候,忽略对方眼中的惊讶,将舒五的手牢牢牵着交给金慈,道:“若人少,再下山,若一直慌乱,便无论如何等我回来。”
陆崇飞快地冲到半山腰,那里已是一片混乱,各种商贩货物零落在地,像是发生过一场追逐。魏风来向他报告:“仆固少阳的目标果然是段朗之,应是要杀他灭口,被段察觉了,现在已经逃走。”
陆崇看着仍有铁勒样貌的人化妆成普通百姓,分开慌乱的人流不断地去往各处追踪段朗之的身影,问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应是往山上去了,仆固少阳已经带人上去了。”
陆崇一听,便立时往山上赶去。佛寺上的人虽然也都听见了山脚下的慌乱,但毕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而对于段朗之而言,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伺机逃脱确实是不错的方法,只是对他而言,今日的追杀又何尝不可作为他对仆固家的反杀。
若真如此,那此刻山腰之上的佛寺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陆崇急忙带人前去,已有仆固的人马将佛寺围得水泄不通,见到陆崇过来,便朝他招手,道:“感激陆兄前来相助,我来追剿仆固家的罪人。”
“是何罪人?”
仆固少阳用打量的神情望了望他,良久,道:“此人乃是我小妹的未婚夫,本是落拓地方豪强之子,功名都没指望的人,竟引诱得我小妹非他不嫁,而他竟然还敢在正式迎娶之前先纳了乐伎作小妾,你说是不是该抓回去家法处置呢?”
陆崇颔首,心中知道他这话必是一面之词,只怕是段朗之以婚约的名义投靠到仆固家,然而仍是被他们利用潜藏在鱼朝恩的身边,替他们刺探朝廷机密,倒不知当初鱼朝恩的罪状中,有多少是他亲自做下,又有多少是仆固家授意而为的了?
此刻见他事败,家法处置是假,只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恐怕这才是仆固少阳留在凉州的第二重目的了。
虽然亦恨毒了段朗之,然而此刻的陆崇倒不希望他马上死掉,故而悄悄地指挥魏风绕到人群的后面,仔细观察着他们对持的破绽。
普通百姓已经惊吓回避,只有少数不害怕的群众还在不时地张望着。
仆固族人包围的圈子越收越小,不多时便将围在中心的黑衣人逼到了一处背崖而建的栏杆上,一栏之隔,下面便是滚滚流过的江水。
段朗之被火淬炼过的沙哑嗓音响起,就如同这春日盛景中突然出现了枯黄薄脆的落叶,没来由叫人觉得寒颤与不合时宜,他道:
“仆固少阳,即便你今日杀了我,就以为天底下再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谋划了吗?”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倒令一旁的陆崇觉得仿佛眼前仍是那个刚到凉州的段朗之,刚刚被鱼朝恩册封的长史,还没有开始他为祸凉州的恶行,还没有令阿荔回想起沉痛的过往,还没有碰上令他心碎的爱人舒四。
仆固少阳却已被他的话激怒,挥挥手便有人上前试探着将他引出来好一击毙命。
段朗之倒似无所畏惧一般,打退了两拨人的挑衅之后,就索性高高地站在了栏杆之上,这时包括仆固与陆崇在内的所有人才发现,那滚滚河流拍打着的崖壁上,有一处细窄的木梯,直通依悬崖而建的悬空寺。
悬空寺本是佛寺僧人为避灾祸,将经书等珍贵典籍暂时藏身的地方,故而修建在陡峭险峻的山崖上,此时竟成为了段朗之的退路。
仆固少阳也明显发现了这点,他不动声色地挥手让前面的武士退下,继而换上弓箭手悄悄上前。
段朗之似看穿了他的把戏,轻笑一声,便想纵身越到那狭窄的栈道上。
突然人群中冲出一道身影,虽远远看去是女子的身躯,然而竟有着敏捷地身手,她纵身一扑,便带着自己与段朗之翻滚坠落在无尽的深渊。
良久才听到两道相继而来的落水声,此时原本围观的人群中,全家宝的身影突然窜出,绝望地叫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