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0(2 / 2)
“哪里的?”她边走边掸了掸衣服。
“监狱打来的。”
“监狱?”匡雅兰问,“是爸爸打来的吗?他也知道冷了?这不正在给他准备吗?明天就会送过去的呀。看把他急的。”
匡雅兰边笑边接过话筒:“喂?对,我是。”
……
念寻站起来回到自己屋里。身后的匡雅兰在电话这头一直很安静。
她坐下来开始学习。她要把这些天落下的功课都给补回去。
“念念。”匡雅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念寻看到匡雅兰笔直坐在沙发上,脸上并无表情。电话早已被搁回去了。
她本想在房门口问匡雅兰有什么事,刚张嘴又合上了。
她轻轻走到母亲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妈妈?”
匡雅兰转过头看着念寻,嘴角一扯,僵硬地笑了一下。她一只手覆在念寻手背上。念寻一怔:好冰凉的手!
“念念,爸爸走了。”
念寻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空空的听不懂。
“这一次,没有抢救过来。”匡雅兰沙哑地说。
匡雅兰很冷静地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这个坚强执着的女人彻底清醒了。他到底还是去赴他和情人的死亡之约了。自己和女儿都不能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归还是要还回去的,命里无时莫强求。
去殡仪馆那天,匡雅兰把自己穿戴得端端正正。出门前她笑着对念寻说:“念念,你要看着妈妈怎么做,记着点。”
念寻机械地点点头。她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叫记着点?又不敢多问。匡雅兰反常的冷静让她一颗揪着的心无法落地。
秦伟的葬礼和他的婚礼一样来的人不多。
他父亲秦根茂想去送儿子一程,却被他老婆狠狠说了一通。
“我去看儿子最后一眼总行吧。”秦根茂苍凉地说。
“呸!咱儿子好好的你咒他干嘛?你自己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去那种地方干嘛?着什么急,以后会有叫你去的时候!”
秦根茂想想也便不再坚持。自己从小就没有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实在不配做他的父亲。
秦伟母亲车祸后一年不到,秦根茂就再婚了。深情终究不敌孤独。活着的人每天要面对生活,无法不现实。而没有女人的生活是残缺痛苦的,他只想把生活补圆。
秦伟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后,秦根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孩子带来的阴影。直到中学时秦伟死活要住学校,高考时他所有的志愿都填了远离本省的大学,秦根茂这才觉察到这个内向的孩子一直在回避自己和他的新家,而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忽略了他的感受。他想挽回却怎么都回不去了。
其实就算时光真的能倒流,当时的他也并没有打算真要回去。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离开自己的,他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人是群体动物需要抱团取暖,他有他自己的情感需求,这些都是孩子不能满足他的。有满足就有伤害,他选择满足自己,那么对孩子的伤害就是一个躲不掉的劫,是上天注定的。
暮年后,秦根茂对秦伟的愧疚开始与日俱增。但秦伟对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连婚礼都不通知他。这份拧巴的亲子关系啊,怕是再也顺不过来了。他总想找机会补偿,却只是有心无力。这下,秦伟直接叫停了俩人游丝般似有若无的父子关系。即便他愿意放下尊严去修复,却再也不能够了。
不去就不去吧。自己亏欠他太多了。父子一场,他也只是生了他而已。活着时不去弥补,现在人都死了,慈父的悔恨演给谁看呢?
葬礼上匡雅兰全程冷静而克制。念寻紧跟母亲从太平间到殡仪馆到墓地,送秦伟走完了最后一程。
亲朋好友离开后,孤儿寡母回到了冷清的家。其实秦伟被带走后家里就一直冷清。但那时并没有真正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人还在,只是见不到了而已,早晚还会再回来。
现在从墓地回到家,念寻才意识到的的确确是永远少了一个人了。一个叫秦伟的人永远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人间。这种生离死别带来的巨大的内心缺失抵消了念寻对他的恨。现在,她怎么都恨不起来了。那曾经是最爱自己的爸爸呀!那么那么地对她好,从来没有大声吼过她。小时候她最爱往他怀里钻,享受他的大手有力地抱着自己。那副安全温暖的臂弯啊,再也不会将自己环抱了。
念寻恍恍惚惚,身体空空的像缺了一个巨大的口,换拖鞋时手抖得厉害。
她走进自己卧室锁上房门。这时心里的痛越聚越高,越扩越大。念寻趴到床上放声痛哭,哭声排山倒海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