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瞳之玉20(1 / 2)
浴兰汤兮沐芳,华彩衣兮若英。
沈沐芳,湘云楼。兰汤之浴,湘云之宴。
“兰汤之浴,湘云之宴……”
山风入室,凛凛惹人体寒。宴山别业内的花厅里,凌风雪端详着一枚色泽莹润的红玉玉佩,轻声重复这八个字。
“凌公子说什么?”花厅另一端,正抱着只花瓶走来的澹台傲问。
凌风雪举起玉佩,澹台走过来,小心翼翼放下怀里的花瓶,把玉佩接过来。
“这玉佩我见过。”凌风雪道。
“哦?这别业里又是积灰又是蛛网的,看起来可很久没人来了,”澹台傲拿着玉佩来了兴致,问道:“它应该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凌公子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没有。”凌风雪道。他抬手,指尖落在澹台傲手里玉佩左上的一点。澹台傲垂眸向那里看去,注意到了凌风雪所指之处,是这莹润通透的玉佩上唯一的一点瑕疵,一点更为深重的,微微向外延伸出缕缕细密丝状的红。
“瑕不掩瑜。”澹台傲看玉佩说一句,又问:“凌公子你在谁哪里见过它?”
凌风雪的手从玉佩的瑕疵上移开,澹台傲说着话目光却依旧停在那里。那瑕疵很小,不细看不容易注意得到,可若看见了,就无论如何再也让人无法忽视,不仅让人无法忽视,还会让人觉得可怖,那红色浓深过血,像巨兽的眼眸,红瞳深邃,血丝溢散,注视着看玉佩的人。
“这里。”
“在这里见过?”澹台傲一惊,视线从红瞳之中抽离。他抬眼,眼前是凌风雪平和的,漂亮的眼眸。
“你怎么了?”凌风雪问。
“没…没什么。”澹台傲缓过神儿,见眼前凌风雪的狭长美目微垂,目光落在他手上。
“在这里见过。”凌风雪道:“给。”
凌风雪递给澹台傲一张纸,包玉佩的纸。这纸的两面,各有一幅带着题字的工笔细绘。澹台傲把纸置于身前桌案之上展平来细看,那在外包住玉佩的一面,画的是一个男子的背影,这男子着彩衣,披华裳,如瀑青丝未绾,齐齐散落开,覆于锦衣之上——兰汤之浴。另外一面,画得则是琼筵之间,彩袖相伴,众人把盏言欢,飞羽觞醉月,诉弦歌入云的景象——湘云之宴。
宴上人中,一位佳人正立于一个男子身旁,捧钟轻笑,看样子是在劝酒。她腰间坠着枚玉佩,样式、花纹,连同其左上的微微一点瑕疵,都与凌风雪所见实物如出一辙。
“澹台。”
“啊?”
“你说兰湘姑娘托你办事,她对你说了什么?”
澹台傲会意,“你是说渝娘的话?”
凌风雪点头。
“她对我重复渝娘的话,”澹台傲道:“第六夜,魂兮归来。别找我,别报官,去我那儿,把它拿回来。”
“凌公子,你说渝娘要我们拿回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块玉佩。”澹台傲问。
“可你不觉得这玉佩摆放的位置太过显眼了吗?”凌风雪道。
“确实很显眼,”澹台傲盯着花厅进门正中,原本摆放着玉佩的花架说道:“有人煞费苦心地想让我们看到这玉佩,我们也不能让他白费心思,凌公子你说是不是?”
别业里黯淡无灯火,除了他们点亮的火折,就只有月色。月色清清澈澈照进来,让凌风雪看到把澹台傲真正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玉佩有些奇怪。”
“奇怪的还不止这个。”澹台傲偏偏头看刚刚自己抱过来的花瓶,道:“这花瓶值不少钱呢。”
凌风雪借月色瞅瞅眼前人,故意道:“你缺钱了?”
“不缺啊,”见凌风雪看过来,澹台傲低头看看自己的破衣烂衫,“建窑黑釉诶,凌公子你再看看那边架子。”
凌风雪看过去,满架的瓷器,被一室黯淡遮住了珍贵釉色。
“单是花厅就摆了这么多,渝娘就算是杏花楼最好的乐师,不舍昼夜地抚琴唱歌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澹台傲道:“再说我这衣衫,倒不是多缺钱,只不过出门在外,粗服乱头才不会引人注目,不衫不履,才更像个江湖侠客。”
凌风雪微笑,看澹台傲站在月色下,抬眼望月。他说:“凌公子你知道吗?问月剑的剑招宽泛来看一共十九式,最后一式,叫作一剑问明月。两年前我十九,那时便把这最后一式一剑问明月练成了,周围人都说,我小小年纪便能完习问月剑,日后必定大有作为,是天生的剑侠。连我父亲都觉得惊讶,一边捻着他的白胡子大笑着夸我是一块好材料,一边就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澹台家一辈辈承袭的那柄‘问月’交到了我手里。”
澹台傲本意是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出来闯江湖的,可他说着说着,心头却蓦地涌起一股黯然情绪,他道:“别人如何看我我不管,我爹清高一辈子,当时的样子我前所未见。我练成了一剑问明月,我爹又那样又哭又笑激动着把“问月”传给我。问月剑最后一式叫一剑问明月,澹台家传承的名剑叫‘问月’,我学成了剑招,拿到了传剑,可我……到底‘问到了自己的月亮’吗?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拿着剑,很开心,可又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开心,”澹台傲笑了笑,望向凌风雪,又仰头看了看天边,“很矛盾是不是?”
凌风雪没有说什么,他还是微笑着,静静地听眼前的少年说月亮。
“我一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自己虽然练成了十九式剑招,却还不够资格拿起那把‘问月’。”澹台傲道:“可你要是问我我缺的到底是什么,我却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