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宴山之业46(1 / 2)

宴山别业。

澹台傲与凌风雪一路来到这里。偌大的别业空置着,晨曦照着大院里遍布的积灰,积灰在两人所过之处旋舞升空,附上他们的衣角。

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查不到。这里除了空寂之外一些都太正常了,包括那花厅里摆放建窑黑釉的木架之上厚厚的积灰。

“积灰太厚了。”凌风雪道。

“但为便利绿华平日要常住杏花楼中,她不常来这里也是正常。”澹台傲道。

“你在杏花楼见过绿华吗?”凌风雪拂去袖袂间沾上的浮土,说道:“在刚刚搜证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绿华是重建之前的那座真正杏花楼的清倌,而渝娘,也就是萧孟渝,她是周怀忠为揭露赵元竹所犯之罪重建杏花楼后加入的。她之所以会知道绿华的事,必定是周怀忠说与她的。周怀忠为何要对她说绿华的事,还要她刻意把恩客赠绿华宴山别业的事夹在湘云楼案之中,转述给我听呢?”

“这别业或许更与赵元竹有关,”澹台傲理出头绪,“凌哥儿,还记得来之前我说与你的,宴州官府那小吏说起易见安家中建窑黑釉的事吗?”

凌风雪点头,澹台傲又道:“建安产瓷,名窑不少。可自前些年土地新法在建安推开后,不少名窑被查封,原因是建窑用地的名目有异。那时候建安大小窑场自危,于是抓紧了时间用场里余料烧出了一批“赶工瓷”销了出去。”

“宴州官府与宴山别业里出现的黑瓷同属于那一批?”

“听那小吏的描述是这样,那‘赶工瓷’形制听来是黑釉瓷无疑,可釉面色泽却要次一些,我总觉得这瓷器同窑不是巧合,同理我也觉得杏花楼不会平白让她们讲给我们的故事里多出一个清倌绿华和一座宴山别业,”澹台傲道:“我觉得赵元竹与宴山别业有关,而宴山别业又与易见安有关。”

“有什么事或人可以把他们联系起来?”

澹台傲看凌风雪,对方思忖着,说出了一个名字,绿华。

二人心照不宣,此刻他们心上都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赵元竹与陈文清有关,但更与易见安有关。他主动去投湘云楼的案,看似是主动坦露了自己曾经的阴谋,实则却是为了掩盖他现在和易见安之间更大的阴谋。这阴谋背后的势力若大得过陈文清,那很大可能就会在京中了。

“宴山别业,应该就是赵元竹与易见安借绿华搭建起的隐秘联系。”凌风雪道:“这是个用于联络的地方,要联络就不会没有人。所以这别业里的积灰不该这么厚,除非……”

“凌哥儿…”凌风雪循声回头,身后,澹台傲正盯着他们来时的路若有所思。他们现下所站的位置在花厅正中,花厅,是整座别业的正中。从这个位置看去,可以看到他们踩在灰尘上的贯穿花厅里外的足迹,这足迹一直延伸到花厅外石板路他们目之所及的位置。

“积了灰的石板路上会留下痕迹,那青砖路呢?”

澹台傲在向凌风雪求证他的想法。

凌风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当即道:“回跨院。”

杏花楼。

平时白昼通夜的热闹不复,杏花楼难得门庭清静。覃昀瑛正坐在一层大堂的楼梯上揉太阳穴,不速之客就来到了她面前。

“不速之客。”覃昀瑛放下手,看萧孟渝。

“我不是客人。”萧孟渝就着覃昀瑛所坐那级楼梯上的空地坐下,歪着头靠上了身旁缠着花的楼梯扶手。

“可你影响我思绪了。”覃昀瑛道,她还是看萧孟渝,这个人看上去又在生气。

“思绪?什么思绪?”萧孟渝读不懂覃昀瑛的情绪,问她,“你看上去好像很累,你在想什么?”

覃昀瑛听后淡然一笑,回答:“在想怎么杀人。”

萧孟渝听后很平静。

“湘云楼的事也让你很生气吗?”她问。她以为她旁边的这个“兰湘”在说气话。

“生气啊,怎么可能不生气。”覃昀瑛道:“所以你也很生气,气到在知府那里做完了证也不着急回来?你去哪里了?”

“去杀人。”萧孟渝看覃昀瑛道:“你绝对想不到昨夜还有谁也去陈文清那里。”

“谁呀?是那个你刚口中去杀的人吗?”覃昀瑛问。

“对,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也正打算和那个我要杀的人鱼死网破,我也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了,”萧孟渝重复,“你肯定想不到这个人是谁。”

覃昀瑛把无奈两个字写在脸上,“我想不到,那你告诉我呗。”

“这个人是长公主。”

“……”

“长公主?!”

覃昀瑛震惊,“你说你要杀的人是长公主?”

萧孟渝一本正经认下来。这下覃昀瑛是真的无奈了。

“所以你夜里不急着回来是去刺杀长公主了?”

“陈文清被抓以后长公主的轿子就离开了,我躲起来,跟了她一路。”

“你找着机会杀她了?”

“没有,”萧孟渝道:“她的轿子被一个蒙着黑纱的男人截住了。我没机会动手,下次吧。”

“下次……吧?”覃昀瑛结巴,对眼前的危险人物感慨道:“你把刺杀长公主这样多少人想做不敢做,做了也不敢说的事,说得好像是去集市上买菜一样随意。”

萧孟渝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还靠着木栏杆。

“反正我不要命。”萧孟渝道。

“不要命?”覃昀瑛讪笑,“这些年想杀她而且还不要命的人多了去了。”

她笑罢,“哎”一声,对萧孟渝道:“就算你不要命也近不了她的身,当朝长公主是什么人,她身边有多少高手,这些你想过吗?”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

覃昀瑛不知道说什么,说见过,每天都见,在铜镜里见?

还是说,见过,见过她身边的高手,其实你也见过。那个你口中面覆黑纱的男人就是她身边最顶级的高手。

覃昀瑛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看萧孟渝,眼前人语气奚落,表情却很友好。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帮曾开炎和沈兰,帮我目之所及的芸芸众生。”萧孟渝忽然叹息。

覃昀瑛收起了玩笑的神情。

她转回头,直视着楼门前的屏风花墙,看那点点罅隙闪动背后的民生市井。

“芸芸众生,各有所苦。”覃昀瑛也叹息。这句话最早是萧孟渝说给林媚,林媚又说给周怀忠的。周怀忠把这话复述给了覃昀瑛,现在,覃昀瑛又把这话说回给了萧孟渝。

“你怎么了?”萧孟渝这次读出了身边人的情绪,那是一种夹杂着心寒与落寞的无力感。

“没什么,”覃昀瑛道:“目之所及,有万延坊李二,建造坊薛韦如,湘云楼众人,还有……相邻梓州被牵涉进私钱案的人,”她苦笑,“芸芸众生,各有所苦。众生皆苦,这苦……是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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