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宴山之业46(2 / 2)
覃昀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看了看身边人。
气头上的人不会在意一些她听不懂的说辞,她只是低下了头。
梓州不是萧孟渝的故乡,萧孟渝却会因为梓州想起她最亲的人。她最亲的人死在了私钱案办案不力的罪名下。这不是一项致死的罪名,可梓州通判死在了狱中,因为狱中染病这样她想要报仇都无人可报的原因。
狱中染病不治?怎么可能,萧氏可是兵武之门。
可萧氏是平南王萧闯的后盾。
南凉事定,南境,已不再需要一个姓萧的平南王了。
要剪平南王的翼,除了收兵权,萧家必须得完。所以,死的人姓萧,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萧含死因是染病不治而非另外一些难以见光的原因。这就好比没人会相信“奸钱当道”这四个字只是在说私钱案本身而不是在说长公主一样。
有些事,无人挑明,却也无人不信。
萧孟渝当然也一样。
所以昨夜她躲过了要带她回去作供的捕快,跟上了一顶所谓长公主的轿子,见到了一个面覆黑纱的男子。
覃昀瑛不知该怎么告诉萧孟渝,自己跟萧家的覆灭没有关系,而她想要杀的长公主在眼前不在昨夜那顶轿子里。她想告诉萧孟渝,她昨夜所见那面覆黑纱的男子是自己派去保护她的,也想告诉她,私钱案她会追查到底。
宴山别业。
别业的跨院里空空如也,两侧小径旁的花草早已不知枯萎了多少年月,衰败向前延伸,爬上连通左右两条鹅石小径的青砖路。
这是条唯一让人看起来不觉得荒凉寂寥的路。这路上没有积灰,青砖之间粗而深的缝隙间偶有几根坚韧的草苗露出头,零星几根而已,这和青砖路上没多大尘土这件事放在一起没什么问题,何况人们平时走路不怎么会留心这些事。可一旦你注意到了它,你就会发现这条极易被人忽略的路在整座别业里竟是那么突兀。
无人的院落,沿路青砖缝隙中的草苗既然能坚忍不拔挺立而出,又怎么可能只有零星的几株?
对于这个“怎么可能”,唯一的解释是这条路近来时常被人走过。它是别业里唯一一条有人往来的路。
凌风雪和澹台傲顺着青砖路反向而行,踏上了它前方一侧的鹅石小径。曲径通幽,行路尽头,澹台傲与凌风雪眼前,一排低矮的独立小屋幽然呈现。
凌风雪探查四周,澹台傲沿小屋走一圈,两人在正中这间屋子门前回合,都朝对方摇了摇头。
没发现,但也没机括,没威胁。
澹台傲俯身研究了研究门上的落锁。那把锁和其他几间屋子的一样,平平无奇但却透露着绝对有用的信息。
这里面有人来。还有,这地方很重要。
“为什么是这一间?”凌风雪跟着澹台傲一起去研究那把锁,他大概猜到为什么澹台傲会停在正中这间屋子前,也猜到澹台傲一定会不等他问就主动把原因说出来。
“这排屋子的门锁全都没积灰,确实是常有人来。”
澹台傲开口了,他道:“来这里的人很谨慎。每次从这间屋子出来关门落锁后,都要把其他几间屋子的灰也顺道儿擦干净。”
“乱花渐欲迷人眼,”凌风雪接道:“他们想混淆视听。”
“可还是被我发现了,”澹台傲得意,“这开锁时人手会带走灰尘但一般带不到边角,被刻意擦去的灰在边角缝隙的留存则不一样。一道擦过去,留下的痕迹更整端。”
“微末能察,知道你心思细腻,没想到是心细如发。”凌风雪说着,看澹台傲从袖侧口袋里掏出根铁丝。
“我有经验,”澹台傲蹲下开锁,语气比盯着锁眼的表情更灿烂。
“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嘛,”澹台傲道:“我小时候偷着进我家后院藏书库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诶这锁怎么捅不开啊……”
澹台傲开锁失败,站起身来抓头发。小时候上蹿下跳溜门撬锁练就的本事被否定,他喃喃,不应该啊……
“啪”的一声响起。
锁链应声而断。
凌风雪的佩剑已出鞘,他斩断了锁链。
澹台傲瞪大了眼睛,“这就……可以?”
凌风雪笑,“你再看看这把锁。”
澹台傲蹲回去看锁。
凌风雪道:“来这里的人废了那么多重心思掩人耳目,自然不会介意再在门锁上多下些功夫。这门锁,锁头内部精巧,平平无奇的地方只有外观。强弱相形,它最难撼动的地方是锁头,薄弱处恰恰是这看似粗重的锁链。”
粗重而已,对于能用内力催动剑锋的剑客来说不是问题。
凌风雪,调动内息,用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斩断了层层交缠的粗重铁链。
“凌哥儿你内息恢复了?”
澹台傲惊喜,撂下锁蹭地站起来。
凌风雪淡然:“拿剑来和人过招尚有难度,但斩铁链这样的事现在还能做。”
“那和人对打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澹台傲一扬眉,左手抬手把拇指朝自己轻松一指,右手已拔出了剑。他已挡在凌风雪身前,用剑挑开了房门。两人在房门响动声里跃向两侧,响动声停时,他们才又会合了进屋,屋内,静静地,没有突然而出的机括,没有暗处异动的威胁。
屋子整体陈设在左,右边只有一面白墙,白墙前是一排拱门形的装饰木架。木架是空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摆。
凌风雪已转左向里去察看右边的陈设,澹台傲看了看左墙的木架,犹豫片刻也走向了右边。
“我总觉得这场景很熟悉。”澹台傲低头回忆近来见过得场景,口中所说熟悉的场景是左边的木架。
“是很熟悉,”凌风雪却在说右边,他道:“兰汤之浴,湘云之宴。”
澹台傲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暂时停下了脑子里繁杂地搜寻。
这是一间起梳洗沐浴之用的屋子。屋内陈设,与他们第一次来别业取那红瞳血玉时,在包玉的画纸上所见到的如出一辙。
兰汤之浴。
澹台傲睃目整个屋子,不大的房间四四方方,浴桶、衣架、石台、熏香炉…仅有的几样摆设简单整齐一览无余,什么都藏不住,会有什么秘密?
澹台傲看向了熏香炉。
“澹台。”
“啊?”
“你说…一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非要在这样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屋子里进行,为了这间屋子他还要费心去设计那么多重障眼法?”
“凌哥儿你是说?”澹台傲思索。
“我想,设下这些障眼法的人真正不想被人找到的,未必是这间屋子本身。”凌风雪也在思索,“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做不成什么惊天的秘密、骇人的勾当,可它如果只是一个通道,一座桥梁呢?”
他与澹台傲对视,两人齐声道:“找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