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屁用的规矩5(1 / 2)

马车在路上行驶,或者说,是滚着更合适。这条山道实在并不是那么平坦,昭示着他们已经离开了熟悉的地方,业已抵达陌生的所在。方濯倚靠在窗边,正抱着他的剑昏昏欲睡。再看左边,那袖口上绣了蓝色云纹的少年横躺在一侧睡得四仰八叉,张着个嘴,偏得等着来只麻雀跳进他的嘴里钳住他的舌头,好一通胡吞乱啄才能醒来。

柳轻绮长叹一声,啪地一下打开扇子,放于身侧摇了摇。

方濯的头靠在窗边,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一起一伏,眼皮微微磕着,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他今日里起身早,按照柳轻绮的话来说,就是“过得颇为辛苦”——其余的话不必多说,且叫柳轻绮和唐云意起身,便已是上上之难。一个在庭影居缩着装乌龟,另一个在映水斋抱着师兄鬼哭狼嚎,方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好不容易把他俩都给拖上马车的时候,唐云意甚至连衣襟都还没整好,嵌了振鹭派纹章的衣襟之下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来,被方濯抬手一拍,发出啪地一声响。

唐云意鬼叫一声,倒是把方濯吓了一跳。他当即便显露出一副被登徒子非礼之后即将晕倒的神情。

“啊!大师兄!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干出如此无礼之事,实在丢了我们振鹭山君子的脸面!”唐云意伸了脖子,假哭一声,眼瞧见柳轻绮从身边经过,忙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柳轻绮的腰。

“师尊,师尊啊,您可得替徒儿讨回公道!”唐云意抹了眼泪,哭哭啼啼道,“大师兄他非礼我!师尊!他摸我!他摸我胸口!他不止摸了一次他还捏我!师尊,您可得替徒儿做主啊,呜呜呜,要是您都不管,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濯被他气笑了。他以那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以前摸了你那么多次,你不还主动凑上来给人摸吗,现在装什么正经呢?”

“哦?”柳轻绮凑头过来,颇感兴趣地说道,“展开说说。”

“没什么好展开说的,男人之间不过那点事。”

唐云意叫道:“放屁,你污蔑我!”他转头对柳轻绮说道,“既然如此,师尊我同你说,你别看大师兄在这儿装着一副好徒弟样,背地里干了什么,你可半点都不知道。三日前你从庭影居旁的荷花池里翻到一只□□那件事还记不记得?就是眼睛往外鼓、后背上长满了癞斑的那个,后来被你养花瓶里去了,师尊,我跟你讲,说是守月捉的,实则是他方濯一手策划……”

方濯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上车!”

唐云意哇哇大叫道:“以权谋私,官大一级压死——”

话音未落,便被方濯一把捂住嘴,拎着领子,拖进轿子里去了。

方濯转头道:“我不要脸那也是你让我不要脸,给我钱让我摸你我都不干,当老子手那么廉价非得要在你身上滚两圈么?把你头给我塞进去!”

唐云意双臂和双腿都不停地挣扎着。

“我就不,我就要说!师尊都说晚上睡不着觉了,你还把那□□给他抓来丢荷花池里,”唐云意大声道,“你不顾师徒情谊,深藏坏心,其心可诛——”

柳轻绮原本正在一旁笑得极为猖狂,闻言突然没了声响,啪地一翻脸。方濯还未感受到他的目光,即刻间便如芒刺背,连忙提高了嗓音,猛地把他的声音盖了下去:“是么?那要不要我来提醒一下你,一月前师尊罚你写三页大字,再加抄咱们观微门门旨五十遍,趁师尊不在,你嘴巴里嘟嘟囔囔说了什么来着?”

“哎呀,哎呀!”

唐云意闻言,气势一下子消减得无影无踪。他反应得很快,就好像云层突然飘来遮住月亮一样,下面的话一句也不多说,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容来,谄媚道:“何必呢我的大师兄,不就是滚嘛,真是的,我最会滚了,何苦劳您老人家说这么多话,耽误时间不说,还惹得师尊心烦!”

方濯一抬手,唐云意那颗头便好似□□似的,一个伸缩,极为灵活地钻进了帘帐内,顺手一把扯了窗帘,无声无息地遁了。

方濯瞪着他一溜了之,转头来正欲喊柳轻绮上车,却突然听到他淡淡地说:“什么□□?”

“……那真是守月捉的。”

柳轻绮不言不语,只抬起手,掌心刚盖过来的一瞬间,方濯一缩脖子,身形一晃,从侧面一缕柳絮似的啪地贴着他的手臂穿了过去,两步登上马车,一把拉了车门,咣地一声,将柳轻绮隔绝于门外,却也传来里侧一声见鬼似的大叫。

“我**的!方濯,你他妈突然上来也不说一声,神经病!”

“我是你大师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师兄怎么了,大师兄了不起吗?”唐云意大喊道,“大师兄就可以昧地瞒天、胡作非为吗?师尊,你来评评理,你看方濯他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一句大师兄就可以欺压别人一头,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又怎么了大师兄?大师兄高人一等?大师兄就能自恃清高是吧,大师兄——”

“——大师兄,您请坐,既然您是大师兄,那么就应该您先上座呀。”唐云意嬉皮笑脸地请了方濯,手指那一间结了蜘蛛网的庙宇,笑嘻嘻地拽着他的袖子要把他拉上去。身边正是那位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德高望重的老村长,正满眼希冀地看着他,身后站着一个巴不得一脚把他直接踹到屋子里然后跑路的小废物,再后面站着个袖手旁观一反常态半声不吭的大废物,方濯捏捏眉心,觉得头都大了。

此时已是到了花岭镇之中,路途并不算遥远,从振鹭山一路坐车下来行至此处,也不过两个时辰。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子,若无什么稀罕事,本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一如其他镇子般寻常,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镇民之交涉往来,也不过只于花岭镇之中而已。

只此花岭镇有两大奇妙之处,方使得它于四境之内赫赫有名,乃至于令振鹭山在听闻此事之后便即刻派了人下来查看,其轻重利弊,便全指于“花岭镇”三字之上。

其第一神妙之处正体现在它的名字上。花岭镇北邻振鹭山,东靠逐风岭,南有渝水,唯西行有一条小路通往渝城,难免交通闭塞,其人少与外界交流。只此逐风岭颇得神顾,漫山遍野开满鲜花,且当冬季树木皆已落叶枯死之时,其花束已然常开不败,故而逐风岭又被称之为“花岭”,以其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之景,成为当地奇观。山脚下的镇子自然也就称之为“花岭镇”,而目前三人跟随着村长所到的这所破旧庙宇,便是花岭镇的标志性建筑:花神庙。

某个事实便是,当方濯随着村长左拐右拐来到这座花神庙之前,他有一种极为强烈又缥缈不定的感觉,就是他被骗了。不过当是说来,此事也怨不得他:从那条长满青苔的小巷绕出来的瞬间,方濯清晰地听到柳轻绮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声响。再一回头便撞上唐云意一张大脸,伸着个脖子眯着眼,瞧着面前一片破败,目瞪口呆。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翩翩美少年,十六七岁风华正茂,眉间眼尾诗词文章,只可惜长了一张嘴,若是什么时候没来得及看着他让他不小心挣脱束缚了,此类假象就会被他举着大锤一击而破,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哎呀我的妈,”唐云意望庙兴叹,喃喃自语道,“这是花神庙?不说我还以为是停尸坊呢,谁家肯把神像停在这里啊,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方濯毫不犹豫,后退两步挡住了唐云意的视线,在他下意识发出疑问语气词的时候,一个肘子就击中了他的腹部。

唐云意的腰骤然一矮,捂着肚子,发出某种神秘莫测的难以名状的声响。他不敢再出声,弯着腰,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濯平淡地看了看他,说道:“反正你也不会用,让师兄把你嘴巴一刀切了好不好?”

某处传来“噗”的一声响,在寂静的街巷间显得极为突兀,亦使人如芒刺背。方濯用余光一下便捕捉到了柳轻绮猛地耸起肩膀的动作。随即柳轻绮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喉结颤颤巍巍地上下动了一下。他闷着声音说:“不是我哦。”

可说着这话,脸却憋得微微有些发红,柳轻绮一把从身侧捞了一缕头发来围在嘴巴上,正了颜色,冲方濯点点头,又一声也不吭了。

方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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