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河流161(1 / 2)

“你有没有告诉燕应叹振鹭山的秘密?”

“……我不知道什么秘密。”

“那你有没有告诉燕应叹覃城的密道?”

“没有。”

“那你有没有出卖柳一枕、出卖你的师尊?”

“……”

屋内陷入一片沉静。对面啪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桌子上,即刻便是一人怒极的吼叫:“如果不是你,覃城密道怎么会被人发现?燕应叹为什么会屠戮弋雁山?观微门主原本在守覃城,是你一封信把他叫去了百宝巷。若他不去,弋雁山不会被屠,他也不会死!”

那边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像是断针落地,只有这样的异响才能在短促的尖啸中惊动人的心。一个声音接替了询问的人,语气变得非常温柔。他正这样请着对面的声音回话:

“你不说,也行。但到底观微门主命陨百宝巷,弋雁也惨遭屠戮,咱们至少得搞清楚燕应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此前数次都说得很明确,他与柳一枕有私仇,因着这无法被缓和的仇恨才突袭白华门。可若真要寻仇,也应当先上振鹭山才是,又和白华门与弋雁山有什么关系?这一点,他告诉过你吗?”

那头传来一声淡淡的冷笑。声响不大,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他和我师尊有私仇,最开始若你们容许我师尊去赴约,这场仗可能根本就打不起来。多大了还撒谎骗人啊,诸位掌门,那样拙劣的谎言,连小孩子都不会信……你们是没想到燕应叹竟然敢来真的吧?你们以为他只是逗你们玩玩,引我师尊出来解了旧仇怨之后便能皆大欢喜,以为他当真就是个无名之辈,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还不如借他的手来重新为修真界排序,借燕应叹的‘大业’来完成你们的大业——”

“你在说什么?柳轻绮,没有证据可不能瞎说,诸门为了修真界牺牲了这么多,不是让你在这里天马行空凭空想象的!你也是振鹭山一手培养起来的好苗子,说出这种话来,难道良心不会痛么?”

“你跟我提良心,我真感动,”那边冷冷笑道,“可惜也就只能提提这个了。没有的东西,才会加紧炫耀。燕应叹就是有那样的本事,能将我从重重叠叠的保护中劫走,也有那样的本事,只是仿了一封信就叫我师尊自投罗网。好,一切都是他狡诈,都是我师尊蠢,是我自己心神不定投靠了魔教,你们是那扭转乾坤的关键,是战争结束的大功臣。堂堂修真界数千号人,从无一人是饭桶,在下佩服!”

一时间,四野寂寥无声。人人似乎被他吓着了,谁也没有说话。那声音愈说愈响,最后简直掷地有声,却也在末尾淡淡收了话锋。此时侧脸温软,耳畔嗡鸣,宛如卷过一帘春风。再余下的反应,便是有人深深叹了口气,要送这人出去。

但这人却并没有善罢甘休。声音由远及近,说明他已经到了门口。可在两个字后又骤然加大些许,表明为了说出这句话,他特意回了头。

“你们都不要参加我师尊的丧礼。我师尊有他自己的原则,从来不让摇尾巴的狗近身。呲着牙的是夺食,而摇尾巴的是乞食。我师尊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燕应叹重伤,你们若想通过审判我来拿走成果,任你们拿去。只不过此生此世,不要再踏入我观微门。”

那头说:“是否再拜访观微门,还需新掌门说了算。小柳仙君未必有些太自信了。”

“我师尊死了,我就是观微门主。这世上此后有且只有一个观微门主,我愿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是我自己的事,但对于你们来说,若想再找观微门主,修真界便只有我,随便你们认不认可,最终也只有我。”

他丢下这句话,声响便也随之远去,似乎不愿意再回头多说一句。耳畔传来一阵微弱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轮子碾压在石子路上,一路向前慢慢走去。这时,人们便可以知道在这无穷无尽的虚空里始终在说话的人是个什么姿态:他坐在一样东西上,并且在他的搀扶下离开了那一间屋子。轮子替代了双腿,规律的异响盖过了脚步踏在草地上的松软的声音,如柳叶坠地,太阳落山。

在一条仅仅用作观赏的小河中,我们不难看出它的身躯主要分为三个方面:河面、河水和河床。对于一条河流来说,这是必要的。它的主要躯干即由这三个方面组成。而两岸,更像是它的伪装,就好像一个杀手批了一件小孩子的外衫,假意告诉你他是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一样。它除了“维护”,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是一个明面上的障眼法,向人们昭示它的危险,让人不要靠近——但同时也会起到反效果,或者说,是河水本身需求的效果:让途径这里的人们认为有河岸的围堵会很安全,从而走得更加肆无忌惮。

河岸会让河水没有那么容易如愿,但也会让人失去警惕心。

现在这年轻的孩子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河水若想吞噬人的生命,有着千百种方法,而河岸缩减了引诱的功用,却也吸引着他向着它走去。

他离开了人的范畴,化身为一段浮木。飘荡在河面,却也被阳光死死按在黑暗中。

方濯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

这或许压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洪流如猛兽,沉沉地扼住他的脖颈,头顶冰凉,四肢却如火烧。

他感觉自己坠入了幻梦中,却惶惶而不知方向。手上总好似有着什么向下拖拽,可人却始终浮在水面上,无法下沉。

沉浮不前中,他听到一阵异响,一段判决似的回忆。这是他所未曾见过的场景,可此刻却分明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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