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有人叛变!165(1 / 2)

方濯知道柳轻绮不记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柳轻绮这个人真的超级好。特别好。比他研究二十遍之后煎出来的鸡蛋还要好。

柳轻绮也从来不给别人他不好的印象。虽然他不愿正坐不拘小节不喜干活不闻世事,但只要他去做,他可能做不到最好,但一定会咬着牙做下去。

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

方濯认为这是他的美德。花岭镇时其实已经初现端倪,他这破脑子把魏涯山的话都给忘得一干二净,结果在幻境里受了那么重的伤,出幻境后依旧爬起来接着做。处理赵如风和孙朝那俩冤家的稀烂家务事的时候,他几度三番被魔头燕应叹所扰,当时方濯不能完全清楚他与燕应叹之间那刻骨的仇恨究竟如何,后来想起,方觉当时在孙府,柳轻绮是真的全程咬牙撑下来的,他一句话没说,一点抱怨没有,嘴巴上说着不做了不干了,可手头上却一点没含糊过。

方濯喜欢他这个,爱他这个。但也担忧他这个,心疼这个。

但他却并不会因此就将所有的事情包揽。

有时他也觉得,柳轻绮会答应跟他在一起,也有着那么一点小心思。他是他座下的大弟子,以往这么多年实则也是他把持了观微门的半壁江山,柳轻绮自己不想做的就全丢给他,所幸他还在这方面有点天赋,三管齐下都能处理好,就是累得半死不活,每天晚上都咬着牙骂这个世界。

后来慢慢的,他开始享受这种帮他做事的历程(方濯偶尔也会自我反思,这不是有病吗),似乎也是愿意看到一身清闲的柳轻绮晃着扇子摇着脑袋到处乱逛,去做他自己真正喜欢的事。那时候他对这一层面的情绪感知还不是那么明晰,并不能准确描述出自己那时的想法,现在却明了了,这是因为他早就觉得柳轻绮能有机会让自己开心的时候,他才也跟着开心,而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无所事事。

可他再喜欢柳轻绮,再希望他开心,也不会容许他真的无所事事。

柳轻绮捏捏眉心,第数次看向门口,很想找机会溜走。方濯撑着桌子,看到他的眼皮动一下,便切断他的目光,叫他只能看着自己一人。柳轻绮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左冲右突,一定要看向窗外暖阳,却被方濯堵得严严实实,最后一摔笔,有点不耐烦了:

“看也不让人看?”

“没有希望就不会自扰,”方濯笑道,“师尊就好好地写完这一篇文书,由弟子交给掌门师叔,才能保证今年没有新的师弟或师妹拜入观微门。”

柳轻绮的眼神微微动摇。他已经动摇了五次了,每次写完两行就开始觉得来新的徒弟也不错,但方濯给他画的饼又大又圆,由不得他。方濯为他描绘了这样一副美好的未来前景:从此后观微门只有它的主人和座下的四个弟子,他们彼此相熟,纷纷又已成年,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他不但不需要再带孩子,还不用再被迫领着徒弟下去历练。其他人都需要为了新的火苗而尽心尽力,唯有他座下的四个年轻人都已经到了能单独下山的年龄,在他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还在为了小徒弟而焦头烂额时,他却已可以安心躺平、颐养天年,正式退休,每月领跟之前累死累活地做事时一样的退休金。

这难道不诱人!这难道不满足!

“颐养天年这个词真好,我喜欢。”

柳轻绮的眼中都闪烁着最美好未来光辉的向往。他咬着牙,狠狠地让自己将这幅情景刻在脑子里,豪气冲天地一拍桌子,喝道:“写!今日就是拼了命,为师也得给它写出来!”

他坚定异常,硬是从脑子里生生挤墨,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情真意切的“关门书”。魏涯山看着,潸然泪下,感动了半天,给了方濯批复:

不行。

方濯委屈至极:“为什么啊!”

魏涯山道:“当初你师尊就是这么想的,直接把观微门关掉一了百了,他不用当这个门主也不用受罪,你看我同意了吗?”

方濯据理力争:“现在只是不想再收徒弟而已,当守月是关门弟子就是了!”

魏涯山冷笑一声:“师兄弟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今天能说不收弟子,明天就能说直接砍掉观微门!”

方濯不信。他认为柳轻绮再怎么不想干活,对观微门应该也有些师门情怀。毕竟他在做徒弟的时候,挂的就是观微门的牌子。他也是从“观微门弟子”这一层级做起来的,虽然其中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随随便便地跳了级,并没有经历多少惊心动魄的弟子时代。

但魏涯山不愧是从小跟着柳轻绮一起长起来的。他怎么想的,做师兄的心里一清二楚。方濯有意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再收徒弟,便假意告诉他魏涯山已经答应了,柳轻绮当即面上生光,兴奋万分,看得方濯心头也一喜,但顷刻间就听到柳轻绮这样对他说:

“这么顺利?那明天,我再写一封文书,咱们直接把观微门给关了吧!”

方濯脚下一个趔趄。魏涯山说得还真没错。柳轻绮确确实实是不想干了,不仅一门心思想撤菜,连桌子他都要掀!

方濯分外沮丧:“师尊,你干嘛总想把观微门直接砍了?就咱们五个在这儿不好么?又不会有别人进来了,也没人再扰你。”

柳轻绮说:“嗯……没了观微门,就咱们两个在一起,不好吗?”

方濯动摇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不妨碍他觉得自己真的跟柳轻绮学会了不要脸的招数。他陡然一怒: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把师弟师妹都忘了,真是不要脸!

但即刻间,他又悻悻想道,双人世界谁不喜欢呢?

可到底方濯还是坚守住了“道心”,没有让柳轻绮得逞。他将真相告诉他,果不其然收获了师尊的长吁短叹。柳轻绮是真的难受,真的遗憾,方濯也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恨”观微门。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就一定不想要观微门存留于世?……至少这是师祖留下的,不是吗?”

“你师祖啊。”

柳轻绮说。但也就说到这儿了,没有下文。

方濯见怪不怪。他感到自己真的很坚定,甚至已经修炼到了听柳轻绮满嘴跑马车都不会震惊的程度。要知道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一听柳轻绮骗了他,气得房顶都能给掀翻,一下跃升为天下拆迁办主任,可短短几月内,性情就迅速收敛,乃至真正修炼至平静异常、不动声色。

柳轻绮不吃那一套。他吃软不吃硬,方濯的态度强硬了只会让他恼火叛逆,但倘若撒个娇哭两声,这人心就软了。

方濯牢牢地抓住了柳轻绮的命门——他发现只要他抛弃一张老脸冲着柳轻绮狂撒一气,就算再恶心,最后的结局甚至都是好的。其实以前也是这样,他苦口婆心时,柳轻绮充耳不闻;他气急败坏时,柳轻绮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只有他死缠烂打大哭大闹……适当撒泼的时候,柳轻绮才终于能分他一眼,坚冰似的信念猛然破碎,最后总会就这么随他去了。

就连在云城那一夜也是,如果不是他真的心碎一地忍不住噼里啪啦流了一脸眼泪,估计现在他就已经与柳轻绮相忘于江湖就此不见,还谈什么“观微门的存亡问题”?

可以说,他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哭来的。

方濯轻咳一声,深吸一口气,做好一切准备,打算哭。

但他抓住了柳轻绮的死穴,当师尊的也不是傻子,怎么不可能把握不住他的套路?当即便冷冷地扫来一眼,刮过他的侧脸,淡淡地说:

“别哭。哭了以后就再也别进门。”

方濯从善如流,刚用灵力刺激大脑逼出来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收了回去:“没那个想法,就是打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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