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妖 红颜56(1 / 2)

“你为何对我如此纠缠,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害得你无辜枉死不能超脱?”

清悦年轻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微地喘息,众人转头去看,一个年轻人身形单薄只着白色棉布中衣,肩头外搭着一件宝蓝色长袍,嘴唇苍白,面色俊朗,被一个书童搀扶着缓缓走来。

正是吕景元,他脚步虽慢,但神色匆匆,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气喘吁吁,想是他为了急着赶过来,已用尽全身力气。

“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庆瑞与阿疼并肩站着,用肩膀碰了碰阿疼肩膀。

“谁知道。”

“儿啊,儿啊,”

一个扎扎哄哄的声音由远及近,想也不用想便是吕夫人,

“都叫你不要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这样不停娘的话,这里--”

她携着丫头赶到吕景元身边,抬眼便见到困在雷位匍匐在华盖天罗内的沈卿遥杜蘅二人,吓得刹住脚步,硬生生把“有妖祟”这三个字吞进肚里。

拿起手帕尴尬地放在嘴上试了试,然后就再也没有拿下来。

原来吕景元早就想过来,却被他娘拦在自己房间,苦于没有机会,直到听到沈卿遥凄厉大叫,那声音里止不住的悲凉凄惨,他实在按捺不住,终于挣脱吕夫人阻拦赶来这里。

沈卿遥跪在地上,隔着华盖天罗的气罩与他遥遥相望,双目瞧在他身上,痴了一般。

一行眼泪顺着倾城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然后,又留下另外一行。

瞧见沈卿遥哭,不知怎么,吕景元捂住胸口,心里,像被一只手狠狠拧过。

“你--”

吕景元不由又向前走了两步。

“别。。别过去--”

吕夫人伸手拉住他衣服,小声道。

“你--”

杜蘅见了吕景元,蓄气力气猛地扑向他,却撞上华盖天罗的气罩弹了回去,伤上加伤,伏在地上连连粗喘,好半天,终于怒道,

“你还有脸问么?”

被他一呛,吕景元倒是有些讷讷的了。

“你还敢在这里凶?”

蕴影柳眉一竖,隐隐雷声愈盛,喀拉拉--

一道炸雷劈过,击在杜蘅身上,痛得他蜷缩在地上低低□□,也震得阿疼心头一颤。

一股恐惧缠绕。

“仙君,我求求你。。”

沈卿遥泪水涟涟,想着叶承,“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不干杜蘅的事,你们放过他吧--”

“。。卿遥。”

杜蘅侧躺在地上,用尽力气伸出手想去阻止沈卿遥,他想告诉她不要为了自己向他们求情,然而却徒劳地垂下,只能在模糊中望着沈卿遥背影。

“不可能。”

蕴影抢前回答,“你们是一丘之貉,如他真的没害过性命,与你一起,也是你的帮凶,再说他是山魑,是异物是精祟,现在不害人不代表以后不害人,今日,你和他,都是死定了的。”

“嗬。。”

吕景元听到此话突地心里一酸。

“你。。”

看着漫天积聚的黑云,层层黑云中闪现的电光,沈卿遥绝望的闭起眼睛,仰天咯咯笑了起来。

看着着情景,阿疼不觉心里烦闷,好似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你怎么了?”

庆瑞关切道。

“又不是劈我,我能怎么。”

装作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知道的,有些害怕打雷嘛。”

抬眼便对上叶承清冷的目光,阿疼脸上一红,大概他是想起那日在土地庙的场景吧。

沈卿遥咯咯笑着,笑够了,抹了抹泪水,遥远的回忆起来,

“那一年的三月,桃花开得格外灿烂,我靠着客人馈赠的银两为自己赎了身,在梁河旁边盖起了一幢两层高的房子,虽不算豪华,但是一梁一木都是我倾注的心血。”

“我住在里面,靠着给人修理乐器挣些微薄银子,虽不多,却也够我一个弱女子安然度日。”

“因为我喜欢挂些红色的纱幔,所以人人喜欢叫它红楼,”沈卿遥扬起脸,目光迷离的看着气罩外面的天空,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那天,我倚着窗子,外面的阳光真暖,然后我便看到了楼下桃花树旁边的他,”

沈卿遥恍惚的看着吕景元的脸,那脸孔真的很像。

“他穿著一袭半旧的石青色长衫,头上也是一顶半旧的帽子,身后背着个洗的泛了白的包袱,”

“虽瞧起来贫寒窘迫,却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容貌秀美,气度请贵,若不看穿着,谁能想到他是一个一文钱也再拿出来的赶路人。”

众人听得入神,只等着沈卿遥再讲下去。

“他在红楼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我甚至祈祷他干脆不要进京赶考,不要离开我,”

沈卿遥面色苍凉,“可是我知道,好男儿志向高远,他有他自己的鸿鹄之志。”

“他想高中,他想光宗耀祖,也想明镜高悬,日后他也必然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于是我把红楼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把所有的钱全部给了他,他说,他说‘得君倾囊助,还君十世情’,可惜,一世还未过完,他的心,就已经变了。。”

桃花灼灼,湛湛微波,二楼的窗子推开半扇,露出一张娇美妩媚的美人脸,斜梳得偏云髻,几缕发丝随着微风在颈间微微拂动。

眉目光华流转,此时痴痴盯在楼下一颗桃花树下,树影里坐着一个石青色半旧衫子的年轻男子,半边脸遮在花荫里,可坐姿端正,气度沉静,一只露在袖外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掌,甚是好看。

沈卿遥托着腮,不由得发出一声细微轻叹,“美哉,少年。”

叹息惊动了树下的少年,他循声望过来,目光便直直闯进沈卿遥眼中,一束阳光照在面上,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两只眼睛里的温柔几乎可以溺毙沈卿遥。

“也许,这就是孽吧。。”

气罩中沈卿遥轻叹一声,两眼里掩饰不住的追忆与伤痛。

如胶似漆的两个月,沈卿遥将自己和盘托出,身体,感情,身世,全部。

她本是书香世家,原本也应该有一个无忧无虑安稳荣华的人生,祖父官拜扬州刺史,为人清正,家风淳朴,乐善好施。

可惜乐善好施有时也可能招灾惹祸,只因成王军功赫赫功高盖主,被帝王怀疑有谋逆之心,罗列数十条罪状,全家斩首。

只有幼子诏恩被老仆相救,趁夜逃出,走投无路投奔扬州刺史沈佺。

沈佺不忍心成王无辜惨死断子绝孙,费劲心机将成王幼子送走,改名换姓流落草莽,却被人告发,沈佺致死不肯说出成王幼子下落,被帝王下令连坐九族。

沈家男人全部斩首,女子赐三尺白绫。

留下全尸,已是帝王慈悲。

年仅五岁的沈卿遥,卖入烟花,从此身着瘦马。

众人皆沉默,百般滋味,不知到底该不该对害死数十条人命的沈卿遥报以同情。

“所幸我遇到了一个良善至极的妈妈,也许她与我一样有过相似的悲惨,也许她心里我们沈家明镜高悬厚德之家,不该遭此横祸,她对我极好,极尽所能栽培我,照顾我,许我卖艺不卖身。”

“多少次被觊觎纠缠,妈妈都帮我周旋过去。”

“十九岁那年,我把身上所有银子都奉在妈妈身边,求她放了我,妈妈叹了口气,她说‘去吧,银子我不要’,她帮我报了假死,脱了名册,又求县老爷想办法偷偷帮我改了户籍,于是我用所有银子建起一座小楼,”

沈卿遥妙目含悲,扫过叶承,“仙君三昧真火烧掉的,就是我那时建造的‘红楼’。”

叶承微垂眼帘,不动不语。

沈卿遥双眼看向吕景元眼里,

“你听了,搂着我说,‘卿儿,不必伤心,我定金榜题名,做一个清净如水的好官,我要一步一步走到帝王身边,替你沈家申诉一切冤屈’。”

吕景元被她看着,茫然地凝视着她的脸,不知作何回应。

“我信了,把红楼里所有的财物都给了你,自你走后,一日,一月,一年,暮暮朝朝,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可你却再无半点音讯。。”

不知怎么,吕景元听到这里,脸上莫名一红,好似自己真的是她口里说的那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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