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助手（二）5（2 / 2）

就在他们玩得正起劲时，科林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听到风声跟了上来。安娜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约翰叔叔露出修罗般的凶恶神情，对着在场的孩子一人一个巴掌，原本欢腾的平台顿时静默下来，只能听到远去的掠行艇播放的逐渐模糊的宣传口号和回响在空气里的拍打皮肉的声音。

约翰叔叔用力拧着科林的耳朵，把他揪过来，惊慌又气愤地冲他们说：“你们不要命了！赶紧下去！都回家去！”

安娜是第一次挨打，被掌掴过的脸颊火辣辣得疼，像是某种耻辱的烙印在烧灼着她。她看向约翰转身离去的背影，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在那之后，她不知怎么成了孩子们口中这一行为的发起者，又因为被安玲收养的身份遭到了大家的冷眼。

第二天安娜照例去邻居家找科林，出来开门的却是约翰。前一天被他动手打过的孩子出现在他家门前，无论是眼神还是行动都毫不退缩，对此约翰竟觉得有些心虚，他干咳了两声，说道：“以后别再来找科林了。”

在身后传来的孩子的啼哭声中，约翰当着安娜的面关上了门。

随着年纪渐长，安娜并非不能理解约翰当初的做法。约翰这一代人亲眼见证过自卫队如何在外城滥用处决权，他们把无辜的居民逼到楼顶，用掠行艇向人群发射激光，用以震慑地下街和他们作对的势力。

她理解约翰的恐惧，这不是他的过错，可却依然无法谅解他做出的行为。自那之后，安娜和街区的同胞逐渐疏远，她开始理解了安玲离群索居的意义。她不愿怪罪那些沉默着，只顾低头讨一份生活的同胞，可她无法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现在，当她看到怀里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服，头发纠结成一团，皮肤因营养不良、不见阳光而苍白，因为疼痛和恐惧瑟缩着，眼睛里渗出泪水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所有那些过往都被愤怒的火苗点燃了。

安娜拉过女孩子颤抖的小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前，听到身后的士兵嬉笑着说道：“两个从地下农庄溜出来的小崽子，又加上一个混进中央区的大人，今天可真是丰收了。”

安娜冰冷的视线朝身后刺去，领头的那个士兵将手杖撑在地上，令人作呕的粘稠目光上下扫视过她的身体。

安娜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愤怒冲昏头脑。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有进出的通行证。这两个孩子只是跑到了岗哨这里，并没有离开街区，我看不出我们触犯了哪条法律，长官。”

“看不出来？”几个士兵发出一阵嘲笑，“那我告诉你，老鼠出现在这个世上就是它的错误，而你们还妄图离开垃圾堆，想跑到街道上。任何文明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斩杀掉你们这些病菌携带者。”

在心里感叹一番这些上城人的说辞还是一贯的没有创意，安娜眯起眼睛看向趾高气扬的三个士兵，毫无畏惧地说：“不幸的是，我的养母正是各位所说的文明人。如果长官今天因为下城居民的身份杀死我，那么恐怕各位就要以滥杀无辜的罪名受审了。”

“看来你确实是个不怕死的。”士兵抖了抖他那根手杖，蓝色的电光环绕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杖身。安娜认出那是领主军部配备的死亡之杖，她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直视着对方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移开。

那名士兵继续说：“那我们就看看你能护着他们到什么时候。”

他正要上前，身后的岗哨内突然传来一个温润有力的声音，说道：“请等一下！”

三名士兵应声转过头去，随即愣在了原地。安娜见状稍微松了口气，她转过头来看看两个孩子，用手掌拂过他们冰凉的小脸，告诉他们别害怕。这才转身去寻是谁叫住了那三个士兵。

视线刚一转到后方，安娜便明白了士兵们呆住的缘由。

从岗哨中走出一个英俊的男子，身材修长却不瘦弱，浑身包裹在刺绣着精美纹饰的白袍中，浅金色的头发反射出微光，高挺的鼻骨纤巧，而那双眼睛，更是如在宇宙中观赏到的恒星般灿然。

从未离开过的盖亚的安娜只消对那双眼睛望上一眼，仿佛就能瞥见深空中的光彩。

圣徒，在安娜和三位士兵的心中，同时出现了这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