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椿之局(4)10(2 / 2)
白皮诺其实已经觉得自己生龙活虎了,刚才跟西万尼演戏才装虚弱的,“银色子弹”实验成功,除非断头腰斩,即使心脏中枪说不定都能抢救过来,恐怕没有什么致命伤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能说,只是静静地盯着深色皮肤的男人利落地给自己包扎,然后毫不留情面地吐槽道:“那个所谓的秘密诊所不会就是警察医院吧?还想抓我进局子?我都金盆洗手了,不信你看。”
男人都快被他无所谓的语气整恼了,正想要不给他一针麻醉让他安分点,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阵针扎的刺痛。
只见白皮诺手腕处的手环正好对着自己刺痛的脖颈,眼前最后的世界就是手环屏幕面上的倒影,反射着他难以置信的紫灰色双眸,耳边只剩下白皮诺心不在焉的道歉:“抱歉,跟某个小侦探学了这招,还挺灵,追着我的线索三天没睡好了吧?正好休息下,别客气,波本先生。”
扶开晕倒在自己身上的波本,白皮诺勉强好心地给他将一旁的树枝树叶扒拉来一小堆给他当枕头,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利索起身,腰腹处开的洞像是即将停水的水龙头般,干瘪地淌了些血就止住了。
他不算是真正的人类,在人类注视观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被世界意识探测到,所幸他也懒得过分追求仿照人类模式的疼痛阈值,单手拎起西万尼的后衣领,朝着山崖下某个深不见底的位置,随手一抛。
虽然下头松树众多枝叶繁茂,西万尼穿的又厚摔死倒不至于,但能不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就不一定了。
而这个位置……嗯,大概是准确的,白皮诺朝山崖下挥了挥小手,祝你好运西万尼小姐。
转身确定了波本暂时不会醒过来,也不会昏迷太久而被冻僵,白皮诺头也不回地朝山林的另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感慨幸好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至少不会被偶然碰见的路人看出血迹。
走到快五公里外的深山某处的小木屋前,白皮诺才恍然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西万尼易容的面目有些眼熟了。
十年前,白皮诺或者雪浦还只是实验品没有代号,本体跑到副体身上缓解世界排斥的时候,偶然间他看见了实验组住进来一个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只来了两三天就离开了,大概五年后才再次回到实验室,像是留学回来。
不过当时雪浦作为本体已经经常外出任务,副体留在实验室和暗杀组没怎么过多在意。
这个小女孩他有印象,似乎是“银色子弹”的后继者,在渐渐梦见“漫画书”的部分剧情才了解到,她就是宫野志保,19年前加入组织的宫野夫妇的女儿,代号“雪莉”。
而就在那雪浦呆在副体身上的那两天,他感受到这个女孩对于世界线的重要性,不自觉地去接近,发现她十分警惕地敌视着周围的一切,就像被绑架来的野猫。
唯有那天夜里,她实在支撑不住睡着在了实验室外是沙发上,偷偷跟踪过来的雪浦听到了她在梦中的啜泣:“……妈妈……姐姐……”
而小女孩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只有两寸大小的照片,一个金发碧眼戴着眼镜的混血儿女性,身边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半大的女婴,笑得格外纯净。
而能被宫野志保称为“妈妈”的人,除了宫野艾莲娜他想不到别人了。
贝尔摩德为什么要把西万尼易容成肖似宫野艾莲娜的模样?她是在布置什么暗藏的棋盘?
白皮诺想破脑袋也暂时得不出答案,因为他目前是副体,不具备预言能力也没来得及和本体的雪浦分享这些细节,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不过六天的信息差就足以使得本该浮出水面的局面再次沉入水底……
暂时陷入困局的他不会如同雪浦叹气,他远离“支柱”不受人类情绪影响,眼前他能做的一切就是,把握现在仅剩的局面,继续走下去。
本体应该也能明白自己的情况……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白皮诺立即放下思绪抬起头,看向了这座深林中极其隐蔽的小木屋,木屋外干枯的杂草丛生,积雪堆得快有半个屋子那么高了,如果不是有几棵折断的枯草匍匐字雪堆旁,都看不出这里一周前有人到访的痕迹。
来到木屋门口,他郑重地停下的脚步,清了清嗓子抬手敲了敲木门:“打扰了。”
回应他的只有木门上抖落的雪花,片片四散飘落,连同着周围泛着雪松香气的木屋静谧着,哀婉着,而白皮诺没有妄动,而是静静地伫立了十秒钟,双手合十微微一拜,轻轻地推开了木门。
门内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陈设和布置,只有一张勉强还未倒塌的三条腿的木桌,和一个漆黑的两米长的庞然大物——
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上部分瞻仰遗容的灵窗没有锁死,微微敞开着,白皮诺从衣兜里拿出了双白手套仔细戴好,用衣袖轻柔拂去棺材上的灰尘,然后打开了灵窗。
里面苍白的人脸安静地沉眠着,不算年轻的容颜四十出头,常年的忧虑在他眉心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川”,直至离开人世都未曾消除。
可能也是因为没有亲人来为他抹去眉心的忧伤。
白皮诺,或者也是入殓师雪浦,此时露出了一副从未有过的表情,空寂从他鸢色的双眸轻轻淌出一抹温柔,混合着复杂和哀伤,如同阴雨前涂抹着浅灰或暗紫浓云的天际,又高又远,是天神都触碰不到的恸然。
“沉眠安好,唐田和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