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少年踏入洪流54（1 / 1）

陈铭从来不知道他妈的嗓门能这么大。他爸外遇了。这么多年从没红过脸的两个人撕打在一起，像两只愤怒而疲惫的中年野兽，它们喷着唾沫，喘着粗气，虎视眈眈，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因为都知道彼此的软肋在哪里，于是他们几乎都是同时开口：“你这么做，让陈铭怎么办？/让儿子看你撒泼你羞不羞？”

被点名的陈铭，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像樽木头雕塑。他能说什么？大人的事本就和他无关。就算他想管，谁听他的？出轨的时候爸爸想过他和他妈吗没有。两个大人不成体统在他面前彼此辱骂撕打时，想过他的感受吗？没有。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外面广阔的世界变得不真实，小小的房间温暖而安逸，把那些争吵和怒气关在了外面。小时候觉得长大了，便能做很多事，其实不是。也许等陈铭再大一些，再大一些，他还会明白，世界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反而是小而狭窄的，比想象中窄。

小房间的边角变得模糊和圆润起来，整个房间漂浮起来，漂浮在大海之上，那里没有人烟，天上只有鸟，海中只有鱼。他听到了鸟的叫声。他闻到了海水的气味。潮湿的，暖洋洋的日光抛洒在他的身上。他躺在木筏上，随着海浪起伏。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啊？”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起早贪黑二十年，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们吗！”

海风一缕缕的萦绕着，信天翁鸣叫着，像箭一般扎进水里，寻觅海里的沙丁鱼。在木筏的不远处，鱼群聚集，它们的鳞片在黯淡的海水里泛着银光。那光芒真像跌进海里的一枚枚银币，它们从沉船的窟窿里滚落，躺在淤泥里，一躺便是数百年，或者更久。等待着有人把它发现，拾起，宝贝的握在手心里。

“那你还和那个贱女人好？那个女表子比我更重要吗？比儿子更重要？”

“我警告你！不准你这么说她！”

“你打我……你怎么能打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响了起来。

门外的一幕幕好像一出三流闹剧，肤浅、戏剧化得可笑。可它真真切切的发生。比海洋，风，阳光，木筏，信天翁，鱼群，沉船，银币更加近在咫尺。

少年走向门口，门外已经没有了争吵声，只有隐约的抽噎传过来，闷闷的，像透过层层海水。

陈铭打开门，深蓝色的海水涌了过来，挟裹着他奔向未可知的海底地带。那里有起伏不定的大陆沟，也许还有常年喷发不休的海底火山，在火山附近生长着耐热的小鱼和海虾，唯一的人类就是陈铭。陈铭的脚印是人类留在这里唯一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