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危险的捕食者1(1 / 2)

当张牙舞爪、眼冒绿光的巨大魔狼盖过暗红的满月,向奥罗拉扑来时,这位还有一个月才满十二岁的未来圣祭司下意识地向后退,不慎跌在泥坑里,狼狈不堪,失去了最后的镇定,流露出遇难孩童本能的惊慌,开始大声地求天告地念母亲。

当她一边向所有能祷告的祈求自己能活过此劫,一边拖着颤抖的身体爬出泥坑之后,她抛弃了先前所有的净化仪式,对着眼前那饥饿的捕食者,念出了此生第一个攻击咒语。

圣殿并不会教给圣女攻击性的法术,这“塔兰图拉的毒舞”还是她瞒着大主教偷偷学的,但愿有用——

法杖随着咒语的驱动,快速凝聚黑色魔雾,化出一只巨大毒蛛,挡在魔狼面前。可预料中的反击并没有发生,绿眼的魔狼嚎叫着撕开了毒蛛,驱散了黑雾,气势汹汹地向奥罗拉扑来。

它健硕的身躯腾空而起,盖过了她眼前的暗红满月和惨白枯树。转瞬之间,天旋地转,视野倾覆,被按倒在地的奥罗拉,肩膀被利爪刺伤,血流不止,脖颈被魔狼混着涎水的炽热吐息包围,只觉死神在向自己招手。

更糟糕的是,眼前这头魔狼的嚎叫,还有她伤口流出的血,引来了更多的魔狼,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十只……很快集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将她团团围住。

一想到自己不仅可能葬身狼腹,还有可能被撕扯分食,恐惧和绝望攥住了她,让她泪流不止,语无伦次。

“别、别吃我!我很能干的!我活着更有用!我什么都会,不会也可以学……”

“看在日神赫莉奥的份上……不,看在夜魔赫卡特的份上……别吃我……”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求饶很可笑,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临时起意,从神殿一路逃到这里,为了用法术隐匿自己的气息,一直在透支灵力,又在远航船上的酒桶里躲躲藏藏十几天,靠着捡来的剩菜艰难度日,还经历了风暴之中的剧烈晕眩,原本已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在一块平稳的陆地上岸,这里却是极夜,黑暗、寒冷且荒芜。她跌跌撞撞地四处摸索,没看见任何屋舍,只找到一片森林,她想进去碰碰运气,找点野果补充体力,却在里面迷失了方向,遇到了群狼……

现在她又冷又饿又无力又受伤又求告无门,她还能怎么办呢?

这位一直被圣殿精心保护的神之宠儿,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了走投无路的感觉。

她把所有能呼唤的神祇都呼唤了一遍,甚至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大声呐喊道:

“谁来都好!只要能救救我,哪怕是妖魔鬼怪,我也愿意奉献一切!”

这绝望的时刻,一声嘹亮的口哨回应了她的祈求——它一瞬间便驱散了群狼,让被遮蔽的月亮重新发光,也让她从死亡的夹缝重拾生的希望。

奥罗拉抬起头,拨开被冷汗黏在眼前的额发,睁大眼睛,去搜寻那个拯救了她的身影。

她讶异地看到,浓重的黑雾之中,一位少年信手将一只苹果扔给身边的一头魔狼。刚刚还凶狠万分的魔狼,此时就像乖顺的大狗一样,叼过那只苹果,安静地啃食起来,还摇了摇尾巴表示心情愉快。其它的魔狼则眼巴巴地望向她,从喉咙深处发出渴望的吼叫,却不敢大声,活似等待严母投喂的小孩。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身影所在之地,等待黑雾散去……

她迫切地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人?

终于,在眼前最后一缕黑色魔雾散去之后,那个神秘拯救者的真面目闯入她的视线。

她有着一头浓密的火红鬈发,一双明亮的水绿眼睛,轮廓锐利,神色冰冷。她颀长挺拔,但身形瘦削,脸色苍白,有些病态。她脸上稚气未褪,似乎跟她差不多年纪,却有着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迫感。现在,她直直地盯着她,用捕食者的眼神盯着她,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让她感到了浑身上下被剖开审视的紧张,漫长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奥罗拉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边暗中调动四周稀薄的灵气为自己疗伤护体,一边故作镇定地问道:“你是谁?”

她心里其实很害怕,怕自己刚逃出狼口,又成为魔女的食粮。但她知道,气势上不能输……魔女最擅长趁虚而入。

她干脆地回答了她,声音低沉但有力,目光炯炯有神,像是燃烧着火焰。她的笑容充满野心,鲜活生动,如同跳跃的明星。

“阿斯塔。魔女阿斯塔。记住我的名字,我可是要成为最强魔女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奥罗拉忘记了一切,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时间静止,满月失色。

她不由自主地念着这个名字。

“阿斯塔,阿斯塔……”

但奥罗拉很快恢复了神智,怀疑地问:

“……你是魔女?可你救了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魔女出于善意救人的可能性能有多大?一定是阴谋!既然是阴谋,她绝不可能如实告诉自己啊!

阿斯塔一本正经地说道:“平时我是懒得管别人死活,可是正巧我最近缺个仆人,又刚好听到某个落难大小姐说她愿意为救了她的妖魔鬼怪奉献一切,所以就顺手做了件好事。”

奥罗拉又羞又气,在心里暗骂。

可恶,她刚才居然有一瞬以为她是好人!

魔女果然都是傲慢、邪恶的生物!

说不定那些狼就是她故意放出来攻击她的!就是为了自导自演这出戏码,好让她欠她恩情,被她要挟!

被情绪裹挟的奥罗拉,一时没注意到,阿斯塔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绕到了她身后。直到她脱下她那身被汗水泥水血水弄得破烂不堪的斗篷,给她披上干净柔软温暖的披风时,她才回过神来。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法术抬起身体,抛到一头狼的狼背上,一时间,思绪混乱得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于是阿斯塔抢先替她说了:

“给你换披风是为了让你不被冻死,准备带你去吃东西是为了让你不被饿死。你要是还没干活就死了,我不就白救你了吗?”

“魔女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奥罗拉决定放弃争辩,保存体力,等她恢复了力量才有机会逃。

奥罗拉刚刚差点葬身狼腹,现在看到这些绿眼的捕食者还有些后怕,坐在它身上,更是让她胆战心惊。但是为了不露怯,她咬着牙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同时,她用余光去观察已经骑在了头狼背上,正驱使狼群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的阿斯塔,防着她突袭。

阿斯塔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时不时向她投来混着同情和轻嘲的微笑。但她并未戳破她的小心思,只是全程沉默地指引着她忠心的魔狼们回到她的领地。

在红月之下,奥罗拉骑在绿眼的魔狼身上,跟着魔女穿过白骨森森的荒野,越过焦烟缭绕的荆棘,来到一片黑色的冻土。

这片冻土便是魔女阿斯塔的秘密领地,它仿佛另一个世界:萤火虫在斑斓的蘑菇丛中绕转,蓝冰蝶在灰色的玫瑰丛中起舞,三只脚的乌鸦在紫色的浆果附近沉睡,两只头的巨蛇守护着半红半绿的苹果;裂缝里,许多长得像人手的果实异军突起;半空中,漂浮着许多姿态扭曲,长嘴长眼的枯树,树洞里和枝杈上躺着一些戴着各式帽子的小矮妖,还有翅膀和身躯近乎透明的雪精灵。

见到阿斯塔领了一个陌生人回来,打盹的矮妖和精灵恢复了精神,好奇地盯着奥罗拉,窃窃私语,树桩发出怪叫,巨蛇摇晃脑袋,萤火虫和小蝴蝶纷纷飞来,驻留在她身边。

但是,阿斯塔一瞪,一切就归于原位,四周一片寂静,连原本颇有些热闹的鼾声都小了许多。

阿斯塔把魔狼们放在外面,让它们自由地吃蘑菇,然后引着奥罗拉穿过一个暗红如血的冷泉,打开一个蛛网作门的岩洞,领到一口热雾弥漫的大锅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奥罗拉说道:“进去,把自己洗干净。”

奥罗拉看着那口冒着紫绿色泡泡的诡异大锅,心里发怵,脱口而出:“你果然还是打算吃了我吗……?”

阿斯塔嗤笑道:“我只是让你好好洗个澡,我可不喜欢脏兮兮的仆人。我也不喜欢吃柔弱的小姑娘,没嚼劲,没意思。”

奥罗拉小心翼翼地反问她:“那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在我洗澡的时候趁虚而入……”

阿斯塔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扯掉奥罗拉的披风,然后驱动魔力,把她扔进了锅里,然后抛下一句“洗好了叫我”,就转身离去了。

奥罗拉在这口诡异的大锅里泡完了她有生以来最胆战心惊的一个澡,直到过了一阵,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器官被腐蚀,神智不仅没有混乱,还越来越清晰,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即,她惊讶地发现,这锅里那些丑陋的紫绿色草药似乎有疗伤的功效,被它熬制出来的药水碰到,伤口不仅不疼,还会快速愈合。她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充满了对魔女的感激,还有更深的好奇。

就在奥罗拉独自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时,一只绿眼大蜘蛛从天而降,悬在她面前,吓得她尖叫起来。

那只蜘蛛立刻发出慈母般和蔼的声音,安抚了她:“别害怕,我只是来送新衣服。是阿斯塔让我来的。你总不能还穿那套破衣服。”

说着,她把一套白色熊皮猎装抛在奥罗拉手上,便又顺着丝网攀上去,消失在黑暗中。

奥罗拉不敢耽误,赶紧甩掉自己那身快在水里泡烂的衣袍,换上这身白色熊皮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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