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2(1 / 2)
那厢少女喝完了那杯水,也渐渐冷静下来。她接过谭矜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抽一抽地道:
“二…二位姐姐,我是潞州怀宁人士,名叫江考卿,年十四,家中世代行商。一月前,父亲为做生意,携我与母亲一路北上,想到鄞州寻些草药丝绸,顺便去拜访亲长,却不料,我们一家三口连同家丁途经一家客栈时,竟被那里的老板用蒙汗药迷晕了过去。我醒来后便与父母分别,被装在一辆黑黢黢的马车之内,日夜颠倒、没完没了地赶路…不知行了多久赶到这里。一下车后他们便凶神恶煞架着我沐浴,之后便要推我去接待客人。我起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是送饭的厨娘大婶见我可怜,才偷偷告诉我,说这里是雍州的临江城,此地名叫群莺阁,乃风月之所。我虽然涉世未深,却也知自己被绑来了个什么地方,本欲就死,却被人打了一顿,绑了起来…为防我寻短见,他们用布堵了我的口,将我关在这里。”
少女仍旧抽抽搭搭,叙事却很完整。霍书玉和谭矜听了个大概,拍着她的背好言安抚。
“至…至于有没有别的人与我困在一处,却是没有。不过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却偶然听厨娘提了一嘴,她劝我道:‘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待在咱们这总强过那些卖出去的,最后还是要被赶出门去,甚至卖给那些僧侣,不是冻死,就是被恶狗活活咬死,这里总还有口饭吃…’”
霍书玉听得一阵恶寒,她撇撇嘴,朝谭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道:“好,好,我们知道了。先不说这些,江姑娘,你可知你父母现在何处?如若不知,我们便先将你安置在客栈,等找到他们之后再让你们一家团圆。”
江考卿听罢立即便要蹲下来行大礼,被霍书玉制止:“莫拘小节,举手之劳而已。”
二人将江考卿扶出房间,来到一处僻静角落。霍书玉召出一道灵符,右手掐了个法诀,伸出二指抵在太阳穴:
“连少,连少?”
那头半天才有了回应:“我…我在!书玉姑娘,现下此处混乱的很,你可有事要说?”
“拍卖进行的怎么样了?”
“难说。咱们要救的人白天就差不多结束了,晚上看见的都是群莺阁关起门来才有的姑娘,我见她们一个个精神奕奕,生龙活虎,似是十分高兴,都是自愿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出手。”
“自愿与否难有断言。总之你先过来一趟,这边有位姑娘需要安置,来搭把手。”
说罢,霍书玉转身在墙壁上画了一道灵符,笔势笔走龙蛇,颇有飘逸之感。
一刻钟后,连少谷脚下生风地赶来了。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头上束着玉冠,加上腰间那柄折扇,要是手脚不乱扑腾,看上去倒真像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
“书玉姑娘!谭姑娘!我来了!”
“快来快来,”霍书玉笑道,“大老远把你喊过来,辛苦连少了。但此间又有事起,这位姑娘方才脱险,需要人照料,我们二人一时腾不开身,只得劳烦你了。”
江考卿朝连少谷行了一礼:“小女子江考卿,连公子有礼了。”
“怎么这时与我客气起来了,江姑娘快快请起。“
霍书玉笑得温和有礼:“这不是有事求人么。连少,你带江姑娘寻个僻静地方好生安置,再打探一下江姑娘父母的下落,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如何?”
“包在我身上了。”连少谷喜滋滋道,“江姑娘请随我来,白日里我在城中行走时,恰巧得知附近有个好地方,掌柜的人又热心……”
看着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霍书玉一下变了脸色,她语带晦涩地对谭矜道:“姐姐方才听见了么?”
“听见了,”谭矜点了点头,“僧侣。”
“和尚啊,有点棘手。”
“怎么?”谭矜略微一顿,恍然大悟,“是了,说来,妹妹到底是位道士,和这和尚的交道自然难打。”
“这倒是于此无关,况且我算不得什么道士,只是跟着师父修行一术罢了。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这群莺阁也不干不净的,不知背后到底有多少势力参与其中。”
“这个暂且不论,江姑娘已然脱险,但其他人呢?他们的下落,妹妹可有头绪?”
霍书玉诚实道:“没有。先前我一直以为,做这些事的只他一人而已,如此说来人定在群莺阁内,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此,煞费苦心安排厨娘和先前让我们来此处的女子,又如此大摇大摆地留下江姑娘,便是要故意引诱我们发现,是希望我们自个儿上门寻他们呢。无论如何,这事恐怕和那些和尚脱不了干系,得走一遭了。”
谭矜道:“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引我们过去,怕是另有企图。仔细算来,我来临江已有三日,对这城中布施略略有所了解,临江城唯一的一所佛寺在城南崇文门外十里,据说那里祷祈灵验,香火甚旺,信徒往来纷纷,但最近不知为何,佛寺大门紧闭,已有许久不曾开放了。”
“人多就更方便他们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那佛寺叫什么名字?”
“玉净禅寺。”
霍书玉嗤笑道:“玉净禅寺?名字取得倒是不错,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拜会拜会这佛寺到底有多干净?”
谭矜不置可否。霍书玉紧张地看着她,每次谭矜这样态度暧昧又不说话时,总意味着她心里的算盘子一定打得飞起。上次在唯县便是如此,明明发现了那伙劫匪却一言不发,要在深夜一网打尽。那次就算自己不出手,想她一人,应也足以应付。
这个坏人,看起来总端庄自持,实则心思细腻,最是聪明睿智。想她能根据一张范围有限的子母符,一路从唯县追到临江,便可想而知。偏偏她脸上总是一成不变地挂着那副温和笑容,高兴也笑,悲伤也笑,生气也笑,总教人看不清她内心想法。
果然人不能一言以概之,说她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绝不会错,可霍书玉也不会忘记,她当初是如何以一己之力为族报仇,成为霍凐口中的正面典范。
“现在几时了?”
“现在…戌时了吧。”
“戌时…忙碌了一天,妹妹累了么?”谭矜温柔笑道,“该休息了,我们也是时候寻个地方好生安寝了。”
眼看亥时三刻将过,钟楼里负责守夜的小和尚收起睡意,抱起钟杵开始撞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