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34(2 / 2)
这之后,两人间便再也没有说过话,连少谷为使气氛不至尴尬,一直张口闭口说个不停,将他这一路以来的奇遇都说了一遍,其中不免有夸大的成分,却也是添油加醋的真话。晏长煦一直表情淡淡,倒是谢承欢来了兴趣,道:
“你说慢点。你刚才说什么?她们两人到底是何种关系?”
这是说到交丘县他们聚在一起打叶子牌那时的事情了。一听到这里,戎昱就来了劲,一边倒药一边兴致勃勃道:
“郡主殿下想听么?让臣一五一十告诉你。”
连少谷连忙把跃跃欲试的戎昱按住了,要是让他来说,就算谭矜和霍书玉没有什么都得有点什么。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也不信这两人之间是没点什么的,就把自打认识她们二人之间的诡异都说了一遍,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就让大家来评判吧。
晏长煦听后敛眉沉思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书玉姑娘的性格有些古怪。”
戎昱连连点头:“对吧对吧,晏小姐,你也这么觉得。其实我先前一直有些怕她,因为她看上去捉摸不透的,只有谭姑娘能镇得住她。”
连少谷推了把他道:“书玉姑娘才没有你说的那般恐怖,她只是……”
谢承欢道:“只是什么?”
连少谷仔细思索了好一阵,才道:“她只是性格有些别扭,有些不擅于表达罢了。其实书玉姑娘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本领也十分高超。”
谢承欢抓住重点道:“什么不擅于表达?”
连少谷伸出手指戳了戳太阳穴道:“就是说,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实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常常口不对心,闷嘴葫芦一个,半天也撬不出什么东西来。”
戎昱“啊”了一声:“明明之前你说书玉姑娘的坏话最起劲,这会倒这般了解她了。”
连少谷摊了摊手:“一点小小的个人见解而已,算不上什么了解。”
一旁一直听着众人议论的晏长煦道:“其实你们不觉得,那谭姑娘也不似看上去那么简单么?”
戎昱立刻举手:“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
连少谷也点头:“谭姑娘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脾气很好,实则比书玉姑娘还难相处,最难亲近,这么久了我们对她什么都不了解。而且之前还听闻书玉姑娘唤过一两回她的小字,后来却是再也没听到过了。”
谢承欢疑惑道:“小字怎么了?是犯了什么忌讳么?”
晏长煦为她答疑解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民间风俗里,小字是女子成年后母亲所取,只有长辈和夫君唤得,亲近的兄友弟妹也唤得,唤了一次便要一直叫下去,若是贸然改了称呼,还不知道旁人要怎么质疑二人之间的关系呢。”
谢承欢便扭头道:“晏知和,晏知和,晏知和。”
晏长煦应了几声,冷不防听到她又叫了一句“晏长煦”,连少谷连忙摆手道:
“皇姐,你还是叫长煦姐姐的小字吧,听上去顺耳多了。”
谢承欢不以为意道:“喔,我懂了,你们的意思是,一开始书玉姑娘和谭姑娘的关系似乎不错,还能互称小字,后来却生疏到小字也不用了,是这样么?”
连少谷道:“大抵对了,只是书玉姑娘没有小字。”而且她们的关系看上去也没有变生疏,反而越来越好,这正是怪异的地方所在。
谢承欢道:“我倒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挺好的,是你们想多了吧?虽然有点奇怪,但绝对算不上生分。更何况,一个称呼而已,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对吧晏知和?”
晏长煦点头道:“殿下所言在理,一个称呼罢了,若是天下人的关系都要以此界定,那这风俗不如没有的好。”
谢承欢轻轻踢了一脚连少谷:“喂,你俩怎么回事?大男人还这么捕风捉影,天天在那里想些有的没的,要是给人家知道了你们在背后编排她们,一道符纸就把你打回蕲京。”
连少谷不可思议道:“这不是你起的头么?行,我不说了,我给书玉姑娘端药去。”言罢,将放凉的药碗放在托盘中,端起来哒哒哒走开了。
谭矜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几次三番从梦中惊醒,最后一次醒来时,被褥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大半,只得再次沐浴梳洗。
她走出房间时,正是日仄西斜,距地两竿的时分,见连少谷端了一只空碗往楼下走,便拦住他道:
“连少。”
连少谷见了她,惊喜道:“谭姑娘,你醒了。”
两人站在阁楼上隔了有段距离,听到连少谷中气十足的声音,她一时有些没晃过神。
“谭姑娘,你在看什么?”
连少谷凑到她跟前,歪头疑惑道。
“没什么。连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钟就到酉时了。”
戎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接过连少谷手中的托盘,朝两人眨了眨眼睛道:“书玉姑娘的情况已经好转,谭姑娘,你快去看看她吧。”说罢,一手推着连少谷急匆匆离开。
谭矜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不知他们又在打什么哑谜。霍书玉的房间就在隔壁,四下里却是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她推门而入,顶着落日熔金的朦胧淡影来到床前。霍书玉安静地躺在榻上,睡相分外纯良,双手随意搭在被面,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谭矜在床边静静坐着,眼神微微半落,一直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均匀的呼吸,看着她时不时颤动的睫毛。
她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抵在她的眉心,由上而下。
从眉心到下颚,从眼角到眉梢。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将面前人的身影晕染成一道模糊的影子。谭矜忽然想到了在岐山午睡醒来的那个下午,霍书玉分外孤独的背影。那场景分明已有些记不住了,此刻却如走马灯一般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突然觉得,其实霍书玉若能一直保持这样,好像也不赖。
像这样简单易懂,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仿佛当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妹,跟着他们游历江湖,而不是成日里心思深沉,口不对心,问什么也不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先前两人关系还不大好的时候,相处得反而更随意些,不像现在,太过于隐晦,太过于让人念念不忘。经常是一个人说了句什么,另一个就绞尽脑汁费心去想,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也只是投了颗石子沉进大海,得不到什么回响。
她也想过要不就此罢了,待走完这段路,二人就分道扬镳。亲友去世后,她已经习惯从同路者中寻找同伴,而非拉着旧人一起同行。这几年来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是连想找的旧人都没有了。
但她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看到她失意时,仍旧会拿走她手中那盏灯笼,看到她受伤时,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惊惧和愤怒。
霍书玉呢?
假如到洛城后就要分开,她是不是也有一点不舍?
答案谁都知道,却谁也不敢吱声。她们都是聪明人,完全明白这件事有多荒唐,明明看到自己深陷泥沼,却又无法自拔,一步步踏入这不可扭转的局面。
也许今天说出来皆大欢喜,但明天呢?明天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一切太过遥远,未来都是变数,再多的承诺都不如一句睡前的问候来得让人安心。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去奢求什么,只要一想到再过几日早晨出发时,有人永远在楼下等着自己,整个胸膛就跟春天这个季节一样暖融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