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养花(三)8(1 / 2)

萧长矜什么也没说,朝着她微微张开胳膊。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将她抱起,朝着外面走去。

途经花园,就是刚才他进来的地方,在学校大门的后面。

夕阳越来越暗,逐渐消失,夜色开始弥漫。

踏出幼儿园,大门上嵌着的小门在他身后嘎吱阖上。

萧长矜定住脚步,眼神凝暗,微微侧头,右颌刚好贴到江苔生柔嫩的脸蛋。

“苔苔,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呢?”他张了张唇,缓缓将话吐出。

她似乎是睡着了,但又想要跟他说话,梦呓一般的声音。

“不好。”她说,“你不在身边,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沉沉睡去。

萧长矜贴住她的脸,得以触碰她的梦境,她的记忆。

以他们所立之地为原心,地面飞速旋转,连带着地面上的建筑物,在他们身边重复画圆。

天旋地转,萧长矜观看了她在小班的这一年。

“王强把我的故事书撕烂了,李萍不让我的胳膊碰到她,班上的同学都叫我疯子,做拉手游戏的时候小童童和小圆圆嫌我脏不拉我的手。”

江苔生三岁的人生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萧长矜的指引下,她学会了表达,然而事情依旧没有什么转变。

老师批评了那些做坏事的小朋友,然后给了江苔生一颗糖。

江苔生接过糖果的时候是开心的,但她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把它放进了衣兜里。

当一节图画课,老师走出了教室门,那些恶毒变本加厉。

“疯子,疯子,疯子。”无数稚嫩的童声在空间中回荡。

在萧长矜的耳边回荡。

那颗糖果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萧长矜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江苔生,抚摸着她的脑袋,想要用自己的怀抱为她隔绝这些恶意。

江苔生似乎是睡熟了,没有一点反应。

如果,老师再管一次会怎么样呢?

萧长矜这样想着,看见一名女老师冲进了嘈杂的教室。

“安静。”她大喊。

孩童们立时禁声,然而咒骂,在无声地蔓延。

像军训报数一样,孩子们整齐地侧头传递着这声咒骂。

“疯子。”一个孩子朝着另一个孩子做口型。

“疯子。”这个孩子旁边的孩子看着他的口型,领悟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一条游龙,“疯子”的口号从龙尾传到龙头。

恶龙最终朝着江苔生张开血盆大口。

江苔生旁边的女孩子,推了推她的肩膀,诡秘地笑着,对着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那个女孩的嘴唇很红,映进江苔生漆黑的眼珠里,像要滴血一样。

“疯子。”江苔生看着这两个鲜血淋漓的字眼,默默地转过头,直视前方。

如果真心想要欺负人,无论怎样都会有办法,更何况是这么多人,即使,他们只是在成年人看来幼小的小孩。

单纯的恶意,往往更加可怕,因为那是无畏,而不可教化的。

萧长矜心底一空,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件,上演在这一年里的几乎每一天。

江苔生像他教的那样,每次都会告诉老师。

拿着低廉工资的幼师,渐渐地也不耐烦,渐渐地敷衍——

“江苔生,你要学会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你一定也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你?这句话,老师没有说出来,但暗示得很明显。

于是,江苔生重新变回了沉默的样子,不会申诉、默默忍受的江苔生,那是还没遇见萧长矜前,她原本的模样。

假期里,四散一空的幼儿园,只有江苔生,抱着膝盖坐在班级门前。

走廊阴暗,唯一的一束光,打在她的眼前。

“哥哥,你不是说,如果我能那样说,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吗?”

“哥哥,所有人都走光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

“哥哥,我学会了自己上厕所,为什么他们还是那样叫我?”

……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幻相定格在江苔生的泪眼上,然后,周遭景色恢复正常,他们还站在幼儿园的大门前,天色已过傍晚。

萧长矜把江苔生这一年的幼儿园生活都旁观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不过下了几盘五子棋,时间竟已过去一年。

为什么他要把江苔生留在幼儿园一年,还让她有了被遗弃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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