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心惑(二)2(1 / 2)

十数年前,五方魔君之一的帝鸠令手下魔众伪装成修士,打着「十方神宗」收徒的名号,在各偏远村庄,掳掠有仙骨的孩童到他的「北境魔域」去“做客”。

「北境魔域」又被称为“大荒”,地如其名,大荒内的景象仅用一个“荒”字便可概括。整片魔域几乎只有无垠大雪,几处岩洞和不尽妖魔。

若非要说其中有什么特别的景致,便是其深处的一道「血泉」。

是帝鸠仿神界汲取供奉的「澄心池」所造,用以吸纳众生哀苦、恶念以及怨恨。它除了能助帝鸠自己淬炼魔体外,还孕化大量魔物。

这些魔物从诞生起便被喂以嗜杀毒蛊,在「血泉」中相互厮杀。

胜者会成为帝鸠手下魔将,而败者则作为帝鸠修炼的养分,被吞噬殆尽。

不过很快,帝鸠自己想出来了新的玩法。

他吞噬魔物时会故意留下一半,再揉入自己的血和魔气,制成一种半死不活的东西,并称其为“残生种”。

他大费周章弄回来一群有修行资质的孩童,为的就是往他们的体内种入残生种,来取代孩童自身的魂识,做出如夺舍般的效果,以此制造可供他差使的傀儡。

而后巧作安排,谱演几出“魔族残杀孩童但被及时制止”的戏码,把残生种们塑造成“资质出众却因凄惨际遇而不甚魔气入体”的可怜孤子,让救下它们的修士领其拜入仙门,成为帝鸠在各处的眼线。

现在的“莫子占”便是其中一个成品。

盗取、强占他人的仙骨,用他人的皮肉躯体,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投身入「十方神宗」,修行星术玄法。

莫子占呆看了冰面倒映出的自己片刻,才抬手熟稔地画出一道凝水符,从冰纹裂面偷出水汽凝于掌心,化作一根细长的冰棱。

随后宛若葱根的食指微勾,冰棱凭空打了个旋,抵在后脖左侧。

“轸。”

口中念出这么一个单音,莫子占面无表情地用冰棱破开自己的皮肉,盲刻出一个「朱雀七宿」的图阵。

血珠从白皙的皮表渗出,浸入冰棱,点染出霞红。

最后一笔落在第七宿「轸水蚓」处。冰棱在他的指挥下缓缓向外移去,一条细长莹白的蛊虫顺着棱尖的动势钻出,卷着撕开筋骨的痛楚,直到尽数剥离。

莫子占斜瞥了还在不停蠕动的蛊虫一眼,伸手看似轻软地一握,这祸害了他一早晨的小虫就此化成粉末,顺着北风吹拂,归入天地尘埃。

“下作玩意。”

“再怎么下作,你不也还是着了道。”踩着话音的末尾,身后传来一道挑着些许戏谑意味的声音。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一刻,莫子占一摆手,本该功成身退的冰棱再次领到新的使命,飞速地掉转方向朝声音的主人扎去。

只是,小冰棱的攻势造不成任何威胁。

棱尖尚且与目标存有十寸距离,便被蒸成了几滴橙红的水珠,消融在雪地上。

莫子占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同为“血泉魔物”,他是被做成残生种的那一类,而对方则是成为魔将的那一类。

莫子占也不知怎么跟对方结下了仇口,从很久之前开始,凡是逮着机会,他就喜欢找莫子占的麻烦,说是要“敲打敲打这个少有作为的棋子”。

“哪敢不着野楚大人您的道呀。”

显然,方才被剖出来的蛊虫正是“野楚大人”的手笔。

此蛊名叫「引心惑」,出自帝鸠身边的蛊妖竺以之手。

莫子占还在大荒时听帝鸠提过一嘴,说这蛊可趁修士心绪不宁,悄无声息地侵入其识海,而后惑人心智,让那人陷入旖旎的幻梦。

哪怕修为再高也难以抵挡,特别适合用来折辱某些自以为是的正人君子。

可是如此强势的「引心惑」,却有两个很鸡肋的特性,让帝鸠不得不弃之不用。

其一,它需下蛊者在中蛊人半里范围内持续施术才能奏效。

其二,其虫体喜寒又极其惧热,在人体内呆不过三个时辰,就会自己化成一堆粉尘。

即便如此,任由这种东西化在身体里,想来也有够恶心的。

南方朱雀七宿中,「轸宿」为“天车”,且相“朱雀尾”,有定向之妙用,能引虫除蛊。

但莫子占不似许听澜,他并不擅水,更别提用冰,所以才特地走到牙山城外的河边,顺道会一会这送上门来的贼子。

想着,他转过身,笑意盈盈地望向野楚。

野楚肤色黝黑得像常年在烈日下暴晒的农人,右侧眉峰上的疤痕,和尖长得过分的虎牙,彰显着他的暴戾,如一匹棕狼。

他踱步朝莫子占靠近,散着危险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扑向前来,撕咬他的猎物:“怎么,看见我都不意外吗?”

“是挺意外的,居然没殉在‘伏魔渊’。”

话音刚落,莫子占就被迅猛向前的野楚给扣住了脖子,喉结在压迫间泛出阵痛,简直风水轮流转。

野楚:“十日前那个地方还叫‘万魔窟’,改口改得可真快。”

“毕竟那真的伏了魔呀。”

莫子占声量抬高,似乎对野楚言语、动作间的威胁意味全无知觉。

他俏皮地歪了歪头,额饰两侧挂着的阴阳鱼坠晃荡着,发出细响,为他那明朗的声线伴奏:“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哦!想起来了,当时帝鸠……尊主也在伏魔渊,他没事吧,我好担心他啊。”

野楚瞳孔一缩,发了狠地往面前这本就染了血污的脖颈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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