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言土(五)9(1 / 2)

“嘘——”

不等肖村长反应,莫子占手中还握着那试图挣脱束缚的「妖言土」,规整着其中灵脉,率先开口道:“吾乃玄门仙者……”

他语未详尽,肖村长脸上却立即泛出了潮红。

在「忘容咒」作用的作用下,除却衣裳打扮,在肖村长看来,眼前的莫子占完全是张陌生面孔。

他认不出,也下意识地不想认出,没有花心思去纠结为何眼前的形象不同于幻梦中的五大三粗,顺从着话,将复现的人理解为他所祈盼的那个“鹿祖”。

对福泽和仙缘的渴望,是一把利刃,刮削了全部理智,让他沉浸在美梦成真的蜜糖中无法自拔。

“鹿祖,鹿祖!”

肖村长的声音如同叫魂,比幻象中的笛声还要惹人生厌。但莫子占没在脸上显露半分厌烦,反倒笑容明艳,并没有应下,也没有否认。

“汝所求何事?”

“我……我,鹿祖,您是我唤醒的,您会实现我的愿望,对吧?”

肖村长面露虔诚,又叩拜了两下,就着跪姿又向前挪了两步,嘴里絮叨起他那成堆的愿望。

全然不知,他面前的这位“鹿祖”压根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只他说完,才慢悠悠开口:“汝未曾予吾供奉。”

“供奉?怎么会没有!”肖村长脸上的肥肉立即拧成了一团,他大叫道,“我为鹿祖您献……献过六位恶人,不对,加上那刘生紫,是七人!让鹿祖您能承人间功德现世!”

刘生紫就是今日被救下的那一位。

确如他所言,莫子占能感知到「妖言土」至少吞食过六个凡人的魂魄,都没有吞尽,而是留了那些凡人的性命。

倒不是因为它慈悲,只是估计受了“高人”指点,知道自己既然要佯装为神迹,就不能显现太多妖魔的本色而直接把人一把吞死,否则惊动附近的仙人,就可能再无“美味”可享。

却不想,肖村长会直接把莫子占送进里头来。

同时,这「妖言土」的妖力并不强,其中魂魄像是被他人给取走了,且取了没多长时间,故而其上人息才没能散尽,

莫子占的思绪落到了今早见着的野楚上,基本能断定这就是出自野楚的手笔。

否则堂堂魔将,怎么会为了看他笑话而特地跑一趟。

莫子占重新对上面前跪趴的男人,问道:“哦?如何献之?”

肖村长以为“鹿祖”是要试他的诚心,即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做过的事给交代了出来。

他口中献祭的人中的第一位,是村中屠夫儿子。

肖村长一想起这事,脸上浮现出爽快的神情。他说,之前他想让屠户以往常一半的价钱卖肉,好为他母亲大寿组合,结果屠户的儿子,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对他破口大骂,实在可恶。

于是,当时他心念一动,就佯说自己想赔礼道歉,将屠户的儿子请到家中,让鹿祖吞食其魂,以惩戒这等“恶人”。

那屠户的儿子被吞魂灵后,整个人都变得痴傻了起来,对肖村长言听计从。

因着这点,肖村长后来琢磨着,不能白瞎了这家伙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于是让变得痴傻的屠户儿子,连续哄骗了五位“放浪”的村女,将她们引到屠户家中,让屠户儿子在旁看着,肖村长是如何与之一度**。

说到这,肖村长神色变得更加扭曲:“她们分明也很快活,可是醒后却胆敢辱我,还说想上告官府?我只好再次请鹿祖罚她们!”

次数多了,他又觉得像屠户儿子此等“恶人”,怎能生一张俊脸,便说祈求“鹿祖”再度替天行道,让这人身上长满疮疤,还要将村里最丑、最劣的女子许给他。

而那女子正是刘生紫。

许多年前,肖村长一直知道,在他发妻难产而死的那一日,村里有另一个女娃诞生,且这女娃的生母陈氏,与肖村长已故的发妻,其实是堂姐妹。

他寻来的黑脸算命说,那女娃八字是阴极,需要有阳气才能活命,出生时把他那大好儿子给煞死了,还形成了阴煞,阻了阳气,坏了祖灵,才让他这些年再无所出。

怒极之下,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就差人去把那屋子给点了,却没想到那刘生紫居然是个命大的,居然能自己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恶心。莫子占觉得自己被灌进了满耳污秽。

用感召鹿祖传唤的名头,来行许多龌龊事,并由衷地相信着这扭曲的崇拜和祭人祭仙的行径,是可以给他带来灵力与福泽的正道。

当真是,无耻至极。

“好了,把手打开。”

莫子占淡漠的话音一落,肖村长立即顺从地将自己的手张开,掌心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只有有部分被血玷污。

魂魄之事并非凡人所能窥探,作为一村之长,按凡间的俗世规矩,陶齿村里没人能奈何得了这人。

甚至从肖村长的手相上看,他祖上曾有功德,命线长顺,就算已然被他自己霍霍掉了绝大部分,但除却本次大劫,往后估计不会再遭逢大的霉运。

这可让人难办了。

莫子占的思绪歪出十万八千里,无法自控地开始设想,如果此时,与他一同在这里的还有许听澜,会如何?师尊会亲自动手去惩戒这人吗?当如何惩戒?

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压抑着情绪,握了握拳。

这种不自控令他恼怒,怒火蚕食着他的理智,让他越发烦躁,也让他迫切地想冲破一切与许听澜有关的桎梏,挣扎着想将各种更为妥帖,同时也更符合许听澜行事的设想从脑中驱逐出去。

不想想了,头疼。莫子占冷冷地抬眸。

既然是大劫,应当不怕他往上再添一把柴火。

杀之太过痛快,不如长恨。

莫子占俯身凑近肖村长,却分毫没有触碰到他。指尖轻悬在他小刀的握柄上方,额饰的阴阳鱼佩轻晃,引出细碎的合奏。

他对这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厌恨。

说到底受肖村长所害的人并不是他,或者说他害成功的不是他,且之所以能干出这样的烂事,多少也有被妖类迷惑的成因在。

就以他仙门弟子的身份来说,路过此地,将妖类收服,免了这村庄日后再有异相灾祸,如此……便足够了。

莫子占觉得,他其实并没有那样的好心去替那些被害的人主持公道。

他只是想借此来宣泄一通自今早起就挥散不去的暴戾情绪,而正巧肖村长这人就像一只蜚蠊在他面前爬过。

看见蜚蠊会觉得厌恶,会想一脚踩死,是常情。

横竖此处并无旁人,也没有任何人再能管束他,他就该撕开自己乖顺懂礼的外皮,不理会那些条条框框,简单、粗暴地,给这人带去永生难忘的教训。

莫子占面上的笑容加深,隔空勾起指下缠着毛皮的握柄前段,从肖村长的手中抽走还留存有血迹的小刀,动作很慢,很柔,却又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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