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玉影城春,执念在心9(1 / 2)
欲把绸影作天缚,但见湫影化满城
君落望着四周,灯火辉煌下,繁盛之景处处皆可见,可他心中明白,这座城中必然有执念相,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而这座城也不会显现于他面前。
他随着往来人群走着,突然被一处景象所吸引。
“先生,我这里有个故事,你写不写?”
先生放下手中之笔,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子,道:“姑娘,我这里只作亡人曲,不写未亡事。”
女子轻笑,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寡淡,道:“先生,你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不待先生回答,女子又道:“是明知他在,还要欺骗自己。那个曾在心上的人,终是死在了心底深处。”
先生提笔写下一个字,问:“姑娘可知何为‘死’?”
女子摇头,先生给她解释:“看不见,触不到,寻无踪,觅无影。偌大天地,无人知晓,无人记忆,如迷雾幻影,如黄粱一梦。”
“生来繁华,离去无息。一个人生在繁花似锦时,风华绝代,人人艳羡,离开却是永逝沉寂,无迹可寻。”先生望着女子,“这才是‘死’。”
女子问:“这是先生的故事?”
先生轻轻摇头,“不是。”
“那先生可有故事?”
先生又摇头,道:“姑娘,人活一世,情深缘浅常有之,能左右你的,只有你自己。”
“时然当下做不到。”
浅笑间女子放下一锭银子离开了,先生望了那背影摇摇头,继续提笔书写。
“先生明明有故事,为何摇头?”
屏风里传出一道清朗雅声,先生闻言先是轻笑一声,而后才告诉屏风处的那人,“阿言,所谓故事即过去之事,或博人一笑,或感人垂泪,听听便罢了。而我的故事,不适合。”
阿言却不认同,“万物幽幽,纸墨为鉴,先生执笔作曲是在等人来和,不是吗?”
“阿言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先生执笔未停,“生死相思是我,无妄别离亦是我。既都是我,又何来故事。”
阿言收起折扇走出屏风,“迷梦幻影也好,黄粱一梦也好,都是先生的心。此心未失,别离无妄皆为故事,无处生,入骨疯。”
先生的故事很长,却没人知道故事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先生作曲有个习惯,所有曲子都有弦音,也不似旁人那般凄凄惨惨戚戚,亡人之曲淡而深,曲调淡然,曲终入心弦。
但只有先生一手抚养长大的阿言知道,先生的每一首曲子都有填词,且都是一节故事,一段记忆。
先生心里的人,虽已离开,但有一个人还在等
先生心里的人,虽无人记得,但有一个人始终铭记
是无妄也相遇,是别离也成全,是煎熬也淡然,是阴阳相隔,也等待
窥视完这整体心下一幕的君落知道了此局之名——无妄。
故,无妄,也是别离
三阵九叠第一叠境——无妄别离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够给先生一个好的结局,能够拥有一次结束别离的机缘。可是兜兜转转,无限循环,却始终等不来一场圆满的结局。”
君落直视着从客院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折扇在手,一身浅白内衬墨绿色衣袍,精致的容貌却因左耳处的那滴赤血耳饰而变得艳丽三分。
晚间的清风也未能带动步履间的衣袍,那时君落明白了,这位名唤‘阿言’的人,便是这叠境的其中一位诉求者,至于另外的那位考验者与杀戮者,君落心中或有人选。
“这场局早就已经结束,是你自己不愿意。不,也许不是你不愿意,而是这座城中,还有许多的人不愿意。所求皆是无妄,你的那位先生早已告知于你,从始至终都是你们自己没有办法脱离。”
君落毫不客气的指出,他原本不打算点明的,只不过他看出了其他的东西,比如阿言为什么不肯放弃,比如这座城的背后之人,再比如那位先生的身份。
阿言突然止步,停在君落五步之外,望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不知怎的却笑了。
“即使无妄,这场局也是要解的,不是吗?”
君落瞧着面前这位,神色态度都还算好,可见对于这里的一切掌控的并不深,估计也只是因着那位先生才陷入此局。
“不是我解。”
君落双眸清明,言语淡然,没有什么情绪,却点出了最关键的命门,“是你解。”
阿言紧握着折扇,“我解?如何解?”
君落虽然不觉得阿言有多大的杀伤力,但还是保持一定的警戒线,就比如现在,他可以毫不设防的将一切放置在明面,心里又对他留了几分心思。
这里仅仅只有一个执念相吗?
未见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盛执雪为了公仪清墨所弄出来的三阵九叠,里面的这些可以说是幻相,也可以说不是。盛执雪对公仪清墨的执念有多深,但见地宫的一切安排就可以明了。所以,能撑起盛执雪执念的必然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事。
“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因为曾经的你也尝试过,只不过都是徒劳。”君落淡淡出言,“我说的对吗?东宫言。”
听到这声反问式的肯定语句,东宫言紧握折扇的手松了松,而后若无其事的打开折扇遮了下嘴角勾起的弧度,“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如此也好。”
“那阁下的解此局之法,又是如何判断出的呢?”
君落指了指这座灯火辉煌的城池,“你看到了什么?”
东宫言道:“显而易见,灯火辉煌,繁荣之景。”
答话之后东宫言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或者说是君落他问话的目的是什么!
而他是怎么知道的!
君落提步与他擦肩而过,神色清明予以淡然,“很难猜?不难啊,你或者你们都已经告诉了我。”
“这座城灯火通明,贩夫走卒,人来人往,无一不彰显着繁荣,乃至往后的昌盛。既然这座城这么好,又怎么会执念不散?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君落立在那处客院风铃雕花窗下,望着已然空旷的格局内置,心起涟漪:“那就是在某一时段,有人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座城的繁华盛景,稳固了这处安定之所。对,或不对?”
东宫言神色晦败,却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你的先生他虽心有执念,一生执着于一人,但他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得到了释然。他放开了自己不代表一切的结束,相反,他成全了除他以外的另外两个人。”
君落目光所及皆是那处温柔与谦和,“其实,我来过这里,那时我并未有什么他念,只是无意中闯入。但我却见到了他们,知道了你的先生为什么一生都要守着一座城等着一个人。”
“东宫言,能解这场局的,只有你。你好好想一想吧,你的先生,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故事,作为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一生唯一的学生,你会找到答案的。”
君落游走在这座城中,不再去管东宫言,他刚刚的话并不是骗东宫言,能解这场无妄别离局的只有东宫言他自己,也只能是他自己,因为这场局针对的不是那位先生,而是东宫言,他困在那位先生的背景下,融进去了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发展与走向,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能够去说服时局之下的自己,旁人是没办法参与的。
以这座城为中心,用自己的一生锁下了先生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空白的,正是因为空缺,才会去融进自己的故事。
这便是无妄的真相,这个真相他在六年前就知道了,只不过当时不了解阵中之事与外界的联系,故而没有深究,会知道这一叠境的真相还多亏了那位先生的指点迷津。
东宫言早知先生有许多的经历,也知道让他经历那些事的都源于一个早已消失不见的人,更知道先生心底一直都有一段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故事,只是先生从来都不说,先生的曲子与故事一样,都被深藏,只有那些为别人写的故事一直现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