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2(2 / 2)
江至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二爷,我看您是糊涂了吧。属于周奶奶那份儿早给过去了,怎么,周奶奶没和你说吗?”
周海啐了一口,“你放尊重点儿!”
“我没动手就算是给足了各位面子,别他妈得寸进尺!”江至斜了他一眼,攥着手里的棍子点了点地面。
周二爷咳了一声,制止周海闹下去,继续和江至说:“我大嫂自然是收到了一部分钱,但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唯一的儿子又去世了,被人忽悠了也不知道,我这当弟弟的,实在看不下去。”
老头儿四下打量了一下房子,惋惜道:“可怜啊可怜,书为命不好,打拼小半辈子得了这么个房子,倒让别人鸠占鹊巢了。”
江至嗤笑,“呵,你不就是盯上这房子了么?看你年纪大我不和你计较,今天我就给你说清楚。这房子,挂的周凡凡的名字,你就是急红了眼,也别想从这儿拿走任何东西!该给的我们一分不少的给出去,但是该我妈和凡凡应得的,谁也别想动!”
“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看得倒是紧。我大奶奶还住在老房子里呢,没人照顾就算了,儿子被人害死,十来万就被人打发了。江至,你心里不亏吗?”周海挑着眉,阴阳怪气地指责。
只是他絮絮叨叨个没完,周二爷还没来得及阻止,江至已经抡起手里的棍子砸过去,周海只觉得耳边划过一道利风,整个人惊愕地半张着嘴愣住,而身后的白墙,已然被木棍砸出裂痕。
江至眼睛像极了亲生父亲,眼形细长,单眼皮拉拢下来的时候更显得不好相处,此时撩起眼角,睨视着周海,缓缓开口,“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周海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棍子震慑到,心跳还没恢复,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周叔怎么死的你自己最清楚。我还怕你不成?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江至收回棍子,看向呆住的周二爷,“二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们既然都听你的,我就再给你一次面子。现在带着他们离开这儿,房子,钱,什么都别想。我是个不要命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也不要命。”
周二爷不语,眉头紧锁。这些年来他们在江至这里吃过不少亏,前些年趁着江至不在国内,他们倒是没少折腾,结果这小子回国后,知道了这件事,等他们下次造访时,江至拎着菜刀蹲在门口,嬉皮笑脸地问他们,“这两年,你们怎么欺负我妈和凡凡的?”
当时没一人敢吱声。
江至拎着菜刀一下下砍着门口的石灰地面,举手投足间闲散慵懒,脸上笑意不减,配合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刺耳声音,他缓缓开口:“我妈未来有凡凡照顾,她也不介意少我这个儿子。我无牵无挂,不要这条命也罢,但是临走前,我得尽份孝心,把欺负我妈的人,都带走。”
周二爷尚在沉思中,一群人里总有人坐不住。周海到底年轻气盛,平时又是个混不吝,只当江至在说大话,趁他不备,抬起一脚踢在他腰上,口中骂道:“我去你妈的!”
这一脚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江至整个人摔出去,额头磕在木茶几角上,当时就见了血。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些许液体落到唇角,江至舔了一下,咸腥味儿在口中扩散开来,冷笑一下,猛地抄起手边的木棍,起身抡了过去。
一时间客厅里陷入混乱,周海一边躲避一边骂骂咧咧,其他人均是插手去拦失去理智的江至,周二爷急得一头汗,奈何并没有人去听他说什么。
“咔嚓。”
清脆的拍照声音在耳边响起,众人下意识去看门口。江至进来的时候并未关门,此时门外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穿着灰色休闲裤和白色T恤,一手拎着一兜蔬菜,一手举着手机将客厅内的一幕拍下来。
原本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的江至在瞥见门口那人时,整个人却是僵在原地,手里的棍子慢慢放下,想着自己此时的狼狈与满脸的鲜血,唇瓣霎时间变得苍白,微微颤抖着挤出几个字:“沈呈未……”
沈呈未收起手机,目光扫视一圈,在江至身上停留了不过两秒,极快地移开视线,声音不急不缓,很是沉稳,“《刑法》第245条规定,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第234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不巧是重伤的话,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顿了顿,冷冽的目光直视伤人的周海,“证据我已经保留,稍后我们会去做伤情鉴定,至于判多久,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其他人都有些怵,面面相觑,他们本来就是听二爷的来闹出点儿动静,谁也不想担上刑事责任,一个个当时就打了退堂鼓,纷纷看向二爷。
周二爷瞪了一眼周海,站起身对沈呈未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法律讲的是公平公正,不是家事。”沈呈未直接打断他,“各位如果想明白了,现在就可以回去等法院传票了。”
周海忿忿不平,刚挤出来个‘你’字,便被周二爷一眼瞪回去,生生咽下没说完的话。
周二爷‘哼’了一声,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
江至还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游移着躲避着对方毫不掩饰的直视。
沈呈未将手机放进裤兜,想了想将手里的菜放到角落,对着屋里的人说:“去医院。”
“小伤口,”江至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里像堵着刀片,带着刺痛,他忍不住咳了咳,“我自己处理。”
“去医院,”沈呈未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已经带了不悦,“江至,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江至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身后的卧室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周凡凡探出脑袋。
“凡凡,门口的菜帮我给楼上爷爷送过去,”沈呈未对着小姑娘很是温和,略一思忖接着说:“给爷爷说我着急回趟单位。回来把屋子收拾一下,记得锁好门。”
“嗯。”周凡凡很听话地点点头,担心地看了一眼江至。
“别担心,我带他去医院。”沈呈未见江至一直没动,索性直接走进屋里,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强硬拉着他下了楼。
工作室的面包车还挡在楼下,有个五大三粗的大哥守在一边,看到有人下来,问道:“哥们儿,知道这谁的车么?挡路了。”
沈呈未一眼便认出这辆车,对大哥说了句‘不好意思’,回身摊开手,“钥匙。”
大哥看到满脸血的江至,忍不住‘嚯’了一声,“这怎么弄的?赶紧去医院啊。”
江至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沈呈未,又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勉强冲大哥露出一个血呼啦的笑意,“走路没走稳,磕桌子角儿了,吓着您了。”
“瞧你说的,哥们儿我什么没见过?前两年一傻逼拿刀砍我肩膀上,我还没哭呢,那傻逼先哭了。”
两人聊了几句的功夫,沈呈未已经将面包车停到不远处的车位,又将自己的车开过来,落下副驾驶的窗户,“上车。”
江至还有些犹豫,大哥倒是爽快地帮他开了车门,一把给他推进去,“赶紧去,这可耽误不得!”
最近的医院需要开车十几分钟,江至在车里有些坐立不安,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生怕血滴落在车上。
“储物箱里有纸巾。”旁边的沈呈未提醒道。
虽然两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电话联系,但电话和真人在你面前毕竟不一样,江至想说点儿什么缓解车里压抑的气氛,但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哦’了一声。他用还算干净的那只手扣开储物箱,抽出几张纸巾,捂住伤口。
“头晕么?”沈呈未问道,冷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关心之情。
江至摇摇头,“你专心开车,我还不想死那么早。”
“刚才我看你挺不要命的,我还以为你已经看淡生死超然物外了呢。”
“刚才不要命和现在不想死是两码事。”
沈呈未抿了下唇,似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至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把玩着一个纸团。
“上个月。”
“休长假?”
“工作调动,之后会一直在南州。”
“哦。那你现在在爷爷家住?”
“嗯,离律所近,我就直接搬过来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看似很正常的聊天,但江至知道,沈呈未在生气,只是没撒出来而已。他聊天聊地甚至聊人类是怎么诞生的,就是不敢去触碰心里的某根弦,关于曾经关于感情,在他这里都是炸弹的引线,但凡有个火星子点燃,都会引起不可预估的后果。
他贪恋和沈呈未独处的时间,哪怕只有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奢求,所以他暂时不想去点燃这根引线。
到了医院,沈呈未对他始终一言不发,倒是忙前忙后地挂号缴费,安排地很是妥当。
江至的伤口不大,好在没有脑震荡,清理过后缝了两针,医生给他说了些注意事项,又开了些消炎药,在开药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沈呈未特地告诉医生‘开胶囊,不要片剂’。
医生打趣道:“这么大人还怕苦啊?”
惹得江至一阵阵脸燥。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快中午了,两人回到小区的时候,车子刚停稳熄火,就听到三楼传来老人声如洪钟的声音,“小未。”
江至放在门扣上的手僵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呈未。
对方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问他,“怎么不下去?”
“我下去不就让爷爷看到了吗?你要想害我直说。”
沈呈未勾了下唇角,只是这个笑一闪而过,很快收敛,抬脚下车,仰起头冲着楼上应了一句,“我马上上去。”
“别上来呢,没酱油了,买了酱油再上来。”
“嗯。”
沈呈未抬头看着爷爷花白的脑袋消失在窗口,这才冲车里的江至说:“爷爷走了。”
江至迅速地开门下车,小跑着冲进自己的面包车,生怕慢一步被别人发现了。
看着那辆面包车消失在拐角,沈呈未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炙烤着理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谁?”对方很久才接通。
沈呈未蹙眉,“你没存我号码?”
对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存了又没有用。”
沈呈未呼出口气,强忍着没有发火,“今天的医药费和车内清洗费,我算好之后会发给你。”
“嗯。”
对方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似乎并不想与他有再多的交流。
沈呈未甚至怀疑某人在报复他。
江至将手机丢在副驾驶上,重新启动车辆,脑袋上的伤口在高温下隐隐作痛,衣服上还留有触目惊心的血迹,车内并不好闻的劣质皮椅味儿一下下冲击着嗅觉,让他愈加烦躁。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为和沈呈未有了短暂的接触而喜悦,又为造化弄人而惆怅,负面的情绪拖着他一点点沉入黑暗,可又在那黑暗中透出一点光让他有所期待,一如当年他一步步被沈呈未从井底带到辽阔的草原,看高山流水,看春夏秋冬,看那个喜欢的人。
那会儿的沈呈未,还不像现在这么沉默寡言,他们好像在时间列车的某个换乘站遗失了自己,恍然回神,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