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14(2 / 2)
姜晏晏站在不远处,帽子还戴在头上没有摘下,她的神色明显约束,最后轻声说:“我可以找其他地方住。”
虞珩看着她。“比如?”
“学校附近有很多房子可以租,另外也可以住酒店。”
“你的病情不适合独居太久,一个人租房跟酒店都不现实。”虞珩轻描淡写否决了她的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先吃饭。”
姜晏晏僵硬片刻,最终还是把帽子递给家佣,洗过手去到餐厅。两人相对而坐,一餐吃得安静,直到虞珩放下筷子后发话:“明天有场春拍预展,你跟我一起,中午在外面吃饭。”
姜晏晏静了一下。之后回答:“我明天中午约了人吃饭。”
“跟谁?”
“虞靖生。”
虞珩有片刻没有做声。直到姜晏晏呼吸都有些紧绷,才听见他言简意赅地开口:“好。”
次日中午,姜晏晏提前十分钟抵达餐厅的时候,虞靖生已经比她更早一步到了约定地点。
这算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正式约餐,即使虞靖生再三自我暗示要保持平常心,举动间却早已泄露出内心的在意。一大早他就已经起床,甚至撞上要出门赶航班的父亲,对方看他面朝镜子将头发精心往后梳起,那一幕甚至让父亲露出一点好笑的意思,问他是否是要去约会女朋友,即使虞靖生当时极力否认,见到姜晏晏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带出笑意,看着她坐下,推过来餐单说:“看看你想吃些什么。”
姜晏晏说:“昨天说过了,这顿餐我请。”
虞靖生愣一下,话没出口就被对方截断:“大年初一那天让你不得不吐露别人的阴私,还被我用去做不好的事,昨天又把你一个人落在校门口,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这顿餐由我来请是理所应当。”
虞靖生笑容有所消减,然而很快又听见姜晏晏下一句话:“不过,如果因为这回是女生请客违背了你的预期,所以下一次你想要买单的话,到时候我可以不跟你争。”
虞靖生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有觉得你是在欠我人情。”
他略微停顿,看向她:“后来我想了想,那天你找戴一弘,是为了问虞锋叔的事吧?除了虞锋叔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在大年初一往医院跑了。你想问戴一弘什么事?那天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访客记录?你现在事情都解决好了吗?”
姜晏晏垂着眼睛搅拌面前刚刚端上来的例汤,脸色一片清白,半晌没有做声。直到虞靖生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冒犯,突然听见她说:“现在没事了。”
那晚由虞珩亲口论定的一句“虞锋的去世是正常死亡”,注定让姜晏晏此前生出的所有疑虑都被迫消弭。她如今连人身自由都不得随心所欲,就更不要说试图去追究一件已经被虞珩明确警戒过“结论只会是这样”的确定□□项。
任何追究都将毫无意义。
虞靖生敏感觉察出姜晏晏语气的不同,却不等追问下去就被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最近你经常需要到外地作学术交流吗?”
“不会,只是偶尔,主要还是在医院里轮转。倒是我爸这段时间总出差,忙得见不着人影,之前家里都是他做饭,现在人整天不在,我妈更不在,我只得自己学着下厨,有一回差点没把厨房给炸掉。”虞靖生开了一点玩笑,“自从集团有一部分医药业务归给他管,他就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以前还有点闲心管管我,现在别说管我了,连我找他都难。”
虞靖生的话停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止一次听旁人评价自己的父亲是个精明人。虞珩在接替掌权后,曾将虞锋任时一干下属在短时间内尽数清洗,他的父亲却是这其中少数几个见风使舵极快,从而至今仍得以在集团里保全一席之地的前朝旧臣之一。虞靖生少不更事的时候还曾把旁人的评价当面转达给父亲,却只见父亲苦笑一下,欲言又止半晌后只是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最后拿了支烟起身出去了。
虞靖生说得有所保留,好在姜晏晏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之后两人聊的都是轻松话题,一直到午餐结束,虞靖生提议去附近公园走走。
他说话的时候看一眼始终远远在跟着的季鸣,又看向姜晏晏,目光存有一丝紧张,唯恐再像前一天被拒绝一样。直到听见姜晏晏答应下来他才露出笑意,接着两人一前一后步出餐厅,虞靖生走了几步发觉姜晏晏没有跟上,于是回头,姜晏晏还停顿在推门的动作上,她的视线落在对面一座酒店的大堂门口,微微蹙起眉尖,像是猛然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人一样。
虞靖生说:“怎么了?”
姜晏晏半晌才收回目光。“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
姜晏晏回到云阙三号院已近黄昏。
大门的密码在前一天晚饭前即被虞珩告知,姜晏晏径自解锁进门,室内一片静寂,仿若无人。她换了鞋走进,正准备把跟虞靖生一起在公园套圈得到的两只玩偶抱回卧室,一眼瞥见不远处沙发上的人影,不由顿住脚步。
姜晏晏没料到虞珩会在家。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当还在集团办公,今天却不知为何会提早回来,又或许已经在原处坐了很久,从未离开。虞珩的手边按着只封口的文件袋,落地灯在一旁低垂半开,将他一张侧脸莫名勾勒出无边冷意,光线半明半昧,姜晏晏无端在空间中读出一片压迫感,那让她很快停下原本想要走近的脚步,远远驻足,只开口叫了一声“哥哥”。
虞珩抬起眼。
他看向她,目光仿佛是带有重量的审视,之后听到他低沉开口:“玩得怎么样?”
片刻后姜晏晏才回答:“还好。”
“有人送了后天晚宴的请柬,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这一次姜晏晏的回答历时更久,却还是说出口:“后天我约了人看电影。”
虞珩沉默一下,说:“跟谁?”
“虞靖生。”
一瞬间姜晏晏对上虞珩的眼神,那极像带着一种毫无顾忌的危险意味,让她甚至察觉出他某种呼啸间滋生的想要将人恢复桎梏,重新拘禁在家的威胁念头,姜晏晏惶然倒退半步,随即听见啪地一声,落地灯被关上,近乎窒息的压迫感须臾被清空,室内重新恢复静寂,只余下虞珩起身的平淡声音。
他拎着文件袋走过她身边,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淡淡说:“今晚我不在家吃饭。”
当天晚间临近八点半,李寄年在结束一场旧友小聚后敬职敬业地返回办公室继续加班,直到在电梯里遇见一个中层管理人员,才得知一场有关大老板不知为何突然在傍晚驾临总部,并且随后在公共网球场把两名集团高层前后血虐了两个多小时的悲惨故事。
李寄年深表同情与庆幸。虞珩不经常出现在集团总部的公共网球场,却每每碰上就是一场生死不能的煎熬,比起锻炼与玩乐,他更像是在释放某种负面情绪,再加上明显受过训练的高能技巧,久而久之简直让人望风而逃,集团内部至今甚至已经不敢有人再自夸一句会打网球。只不过李寄年一时不能想象虞珩突然出现在总部的缘由,他今天理应清闲,原本安排的两项会面也都被推到了明天,虞珩今天原本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
李寄年在九点钟见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虞珩。他像是刚刚运动后洗过澡,发梢犹带一点湿润,手中拎着只封口的文件袋,见到李寄年后简单一点头,之后便径直进了办公室。
虞珩将办公室反锁,接着在桌前坐下。他取过小刀将文件袋拆开,里面是一沓近日来跟踪追拍的照片,主人公明显只有一人,间断出没在莲江市一座酒店与几处**性很好的会馆,看得出进出公共场所都经过了刻意遮掩,却仍能轻易分辨出那遗传自母亲罗孟君,且与兄长虞珩有三分相似的熟悉面孔。只是与往日惯常示以懒洋洋笑脸的面目不同,照片上的虞彦庭少见笑意,绝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是面无表情。
虞珩将照片大致扫过,不久后重新放回文件袋。继而以密码打开最上层抽屉,将文件袋放入,又从下方取出另一份快递样式的文件袋。
那一份快递文件的收件人署名却是姜晏晏。
文件袋已经拆封过,此时被重新打开,里面只有薄薄一页复印件。被虞珩看过一眼,顺手划起一根火柴。
火苗在摇曳间迅速吞噬纸张,细看之下那上面只简单记录了几行字,有关虞锋生前一周内,医疗卡上紧急联系人的变更情况——原先为第一联系人的长子虞珩名字被删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远在天边的次子虞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