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7(2 / 2)
是她溺死后肿大的身躯。
绣棠猛然从迷蒙中惊醒,脚腕被水草紧紧缠绕,发狠咬牙一蹬,模糊的歌谣消失,湖水把她推得更远。
惊吓出的泪水蓄积在眼眶里,她孤注一掷,视线不再飘移,死死盯着戚云崖站立的位置。
绣棠发觉在这样境地下,还能分些心思看他的脸。
眉目疏朗,风姿超然,如沐春风的笑意,这是众人眼中的靖侯世子。他仍是这个模样,立在岸边看水中的她,看濒临死亡的她。
一水之隔,就好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毫无瓜葛的两个人。
绣棠失去睁眼的力气,缓缓合眼。闭眼后,还能听见。
他应是穿着那日的皂靴,轻柔碾磨过草尖。衣袍行走间与风相逐,他未曾佩戴珠玉,没有清脆的碰撞声,只有衣料摩擦的声响,离她越来越近。
随后,脚步声驻足原地。
绣棠升起的希望几乎破灭,连带着双手险些松开,脱力的瞬间,流水将口鼻淹没。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终于听见入水的响声。
戚云崖游过幽暗的湖底,姿态灵活。水中凫游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腰间束带在水里摇曳,像一尾鱼。
说不清他为何会下水。
或许是那双眼中悲戚灭顶。
戚云崖见过许多在他剑下求饶的人,他们或痛哭流涕或慷慨赴死,眼神里残存对生的渴望,却从未见过这样深的苦痛,苍凉无力地攥住他的心脏。
他抿唇不想,一只手揽住瘦弱的女子。她很轻,似乎随时会散成轻烟,沾水的素衣也褶皱成水流的痕迹,簇拥着她素净的脸。
不再隔着水面,可见一切。雨雾中含泪带怯的眼眸紧闭,潋滟如桃花的唇苍白无血色,那截颀长的颈靠在他胸口,雪泛了红,一低头便能触到。
一个为了猫跃入水中的人。
聪明人不会做出这个选择,她离开是非之地,淑妃不会察觉黑猫与一个小小的采女有何关系,她顺顺利利离宫,不会遭此劫难。
戚云崖心中浮现奇异的情绪,另一只手将黑猫托举出水面,它一身皮毛乱作一团,来回舔舐主人的眼皮,一刻都不敢停歇。
波光中长发凌乱铺陈,一双杏眼睁开,泪光闪烁如星点,在水中恍然有夜幕星河的错觉。因她的注视,星河中倒映他的脸,也只有他。
这个姿态太过亲昵,戚云崖俯身去看她。
绣棠双臂环住青年的腰身,仰头正好撞进他的眼里。
眼尾微挑,眸色浅淡,绣棠想起鸟雀的羽毛,病梅的枝叶,不沾红尘不染因果。
见死不救并没什么,路过人伸出援手是善人行事,他最终还是救她一命。绣棠可以明白这些道理。
知恩图报是好人会做的事,可她一身劣根毛病,自始至终冥顽不灵,从来不会责难自己。
她就是要恨要怨,怨他在岸上漠然注视,恨他以恰巧急切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被压抑的好奇再次露出水面,他们的发丝在水中相接,又泾渭分明。
绣棠发自内心想撕裂那片浅色。
她温软的脸绽放出感激的微笑,随后晕死在戚云崖怀里。
阿棠:把你做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