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8(2 / 2)

可他没有点头。

戚云崖低头去看她,残留泪痕的脸已明媚,霎时眉目生动起来,流转的眼波仍落在他眉心,灼热滚烫带着她迫切的渴望,还是为了那只猫。

青年终于点了点头。

绣棠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松开一只紧握的手,不舍地将翻墨抱到胸前,一遍遍来回梳理黑猫的皮毛。墨色映衬她莹润的指尖,素白如一笔挥毫。

翻墨终于递到了戚云崖手中,绣棠没问他要如何将一只猫带出皇宫。

她眉眼弯弯,浑身淌着温和的欣喜。

如那日雨夜,她凝视靖侯世子离开的背影,今夜依然如此。松松软软的黑耳朵从他衣裳里探出,又被一手按回去,一瞬就消失在渐深的夜里。

绣棠在晚风中回到梨春院,寻了个借口搪塞一身的湿衣物。浅霜若有所思的表情,绣棠并不去看,她喝了一口热茶,四肢拥在软和的被褥里,终于又有活过来的感觉。

思绪也暖和过来。

绣棠发觉,她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众人都知,靖侯世子不肖其父,于兵马之事丝毫不通,武艺也如此。可接连两次,戚云崖都不曾在她面前掩饰,动作迅捷,屏息的功力也不差。这人多疑,连她一个失聪的采女都怀疑至此,却在关键之处毫无反应。

似是有意想让她知晓。

这人心思百转千回,像个蜘蛛网似的,绣棠摇了摇头,把热腾腾的杯子抱在正中,两只手渐渐热起来,顺势望向窗外。

藕荷色衣裳露出一角,打眼得很。

偷看实在不适合她这个丫鬟,脑子没别人转得快,尤其是在宫里。

也不知过几日在侯府又是什么光景,绣棠时常觉得她快疯了,思绪纷杂如线,命数如烛火不定,又偶尔生出得过且过的心。至少在当下,她确信没有被戚云崖看出破绽,安详闭目休息。

白日在浅霜频繁的打探里过去。一会儿在窗外偷看,一会儿在门外附耳偷听,门帘挡不住颜色鲜亮的绣鞋,也不知换一双素淡些的,耳垂分明是秋浓前日戴过的耳饰,金灿灿的晃眼。一身都是破绽,堂而皇之出现在绣棠面前。

赴宴前,绣棠才又看见秋浓。

琵琶女有一双好看的手,五指搭在琵琶弦上,修长如竹叶,白皙胜霜染。她今日一袭月蓝色凤尾裙,腰肢窈窕,如水的温柔笑意,流淌进一场江南烟雨。

“绣棠姑娘。”女声莺啼燕转,轻声唤住她。

绣棠仍是听不见,提起繁复裙摆,低头跟上引路宫女,往扶风殿方向去。

皇帝选了起始之处,宴上定有贤妃作陪,尽是些上辈子的熟人。无论是贤妃还是淑妃,前世一并死在那场大火里,如今倒是还鲜活地盘踞在各自的宫殿里,手段迭出,争斗不休。

裙裾有些宽大,冷风涌进胸口,绣棠扯出一个笑。

作为赔罪的赏赐,绣棠不能上殿,在众人酒酣宴暖后,才能徐徐而出,以柔顺精美的姿态站在案边。

绣棠随手将几缕发丝抽出,任其散乱在两侧,一支梅花簪斜在鬓边。

云鬓乱发,斜挽梅簪,是她出阁时的装束。那时绣棠身在落雁楼,却遇上了皇帝。她特意在妆扮时挑了极其相似的簪。

宫女示意后,绣棠缓步入殿,裙裾婀娜莲移,立在靖侯世子案边。

她侧身斟酒,姣好半张侧脸笼在烛光里,模糊两个人的视线。

直到皇帝酒杯落地,一声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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