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伪装10(1 / 2)

四处都点上了灯,音乐悠扬,几股揉作一支,在街道上空浩荡地澎湃着。入夜的歌舞伎町满是行人。黑尾从员工通道上来,对着镜子反光整整领口,月岛靠在储物架上,被那身古龙水气味刺得皱起眉头。

“您迟到了。”他抬起胳膊,袖子滑落,露出一只黑色腕表,“之前跟我说是六点。”

“公司加班,路上堵车,不好意思,来晚了。”黑尾在镜子里看他,“没生气吧?”

他嗓音素来低沉,此时刻意压着,沙哑里又添几分多情。月岛看表的动作停住,缓缓抬头:“公司加班?机搜终于被收购了吗?”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Tetsu君。三十五岁,会社职员。工作太忙被女朋友甩了,至今单身。因为压力太大所以常来歌舞伎町消遣,消遣久了意外发现自己很适合做男公关。天生乐于助人。目标是存够两千万然后回乡下养老。”黑尾回过头来看他,“怎么样?”

“我没意见。”月岛顿了顿,“麻烦前辈动作快一点。”

黑尾往自己头上喷发胶,说别急,我刚问过了,六点钟人还没到呢,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捯饬自己。“这也属于卧底任务的一部分,三十五岁的成熟男子……饱经风霜,阅历丰富,随时随地可能骗走你的钱……搞定!”

月岛在背后淡淡地评价道:“听起来很像街头保险推销员。”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卧底歌舞伎町男公关俱乐部,试图套出有关女子高中和美智子的情报。主意显然是黑尾想的。大地菅原出差,他扮演家长上瘾,对日向影山倾情关照,听说线索中断,便自告奋勇来做调查。

恰好那所女校离他中学不远,骑着摩托车浪迹街巷打家劫舍收保护费的不良少年时代,黑尾便同她们的人打过照面。你可别听那群老师瞎说,他给自己别上袖扣,这种学校也就看着体面,偏差值高归高,校风严谨归严谨,内里拉帮结派,不知道多乱。

月岛不置可否。他自己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齐整与混乱往往一体两面。女校内部等级森严,小团体横行,学生自杀和教师性骚扰即是证据,虽然校方极力平息舆论,但还是能够从中窥见端倪。他们在校门口蹲点两天,又从推特账号顺藤摸瓜,发现她们中的一些人竟频频光顾歌舞伎町。未成年人禁止出入风月场所,然而家里有钱又管得松的,伪造身份证明也是常态。作为社会治安的维护者,黑尾警官知法犯法,毅然拍板:这就去假扮男公关。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月岛叹口气,“前辈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也要来?”

“什么叫‘我也就算了’?”黑尾把他推到镜前,“现在你的身份是Kei君,二十一岁,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专业方向是古生物,研究恐龙。目标是赚足够的钱,继续研究恐龙……喂喂,不觉得这种设定很性感吗?你那种‘快点给恐龙道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是怎么回事呢。月岛咬咬牙,心里也想知道。难得到手两天假期,扑通一声砸进案子里,连个水花也看不见。黑尾从架子上跳出一瓶香水,拧开盖子,对勤工俭学的Kei君一通乱喷,然后扎好领带,抚平衣襟,不安分的手伸过来,摸摸他的脸,试图捏出一个讨人喜欢的招牌微笑。无果,又突然想到什么,抓起他的胳膊。这表是谁给的?他有意挑眼,有点意思啊,人家都戴百达翡丽,你搞块卡西欧?还是拿来看期末考时间的款式?

月岛还没回答,门便从外面打开了。人还未到,话音先至。一口好嗓子仿佛在蜜里泡过,又轻又脆,含着笑意:

“我给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黑尾轻轻松开他胳膊,“特别符合勤工俭学大学生设定。”

俱乐部老板大将优倚门而立,指尖捏着一枚铃铛:“至于neko酱——是不是应该再系根项圈?”

黑尾似笑非笑,抬眉望去:“那你是不是最好烫个羊毛卷?”

大将手中铃铛一晃,收住了:“哈?”

“然后再留一撮墨西哥小胡子,戴一副椭圆形变色太阳镜,搞一套价格不菲、色泽华丽的西服,再打一条粉色花领带——”

他们穿过后台走廊,来到舞池边缘。黑尾和大将一路拌嘴,月岛跟在后面,觉得两位做男公关实在委屈,简直应该去漫才节目大显身手。

他们似乎早就认识。否则黑尾不会如此放松,进俱乐部如回老家,熟门熟路,叫机搜领导听见,大概得把人气死。这间俱乐部完全是大将优的产业,连锁店面在歌舞伎町还有六家。据说证件齐全,定时交税,和暴力团体全无瓜葛,至于为何会混进未成年,实在是意外。小事儿,黑尾摆摆手,我又不是风化纠察队的,不归我管。那几个中学生坐哪儿?

他们假惺惺地推让一阵。一个说今天这活干完了下回请老板喝酒,一个说怎么能让警官破费我的地盘我出钱才是。没和睦几分钟,又因为莫名其妙的问题争吵起来。大将问,你这个身高数据是虚报的吧?头发也算进去了吧?我们店童叟无欺,员工信息从不造假,没到一米八就是一米八哈。黑尾说,我每次都有好好把头发压下去,倒是你,还没问呢,混进风月场所多年,早被女朋友甩了吧?三十五岁的光棍君?

三十五岁的光棍君脸色一变,笑眯眯咬着牙,转身就把黑尾卖了。“是新人哦,”他把黑尾和月岛往那群女孩面前一带,“不要吓到他们了,但是适当给点苦头吃也不是不可以的。”

卡座里沸腾起小小一阵欢呼,转眼便把两人淹没了。这些女孩冒充成年人光顾俱乐部,总归有点心虚,遇到比自己还“新”的新人,难免感到兴奋。于是当即抓着黑尾聊起天来。一个问君是第一天来吗?一个问君平时做什么呢?还有一个问君的发型好奇特,从来没见到过呀。

乱糟糟的问题中,黑尾挑了最好回答的一个。“打理头发很辛苦哦,”他抓抓刘海,“两天一瓶发胶,为了和各位坐在一起,我可是很努力呢。”

一语双关,月岛眯起眼睛,假装腼腆学生,垂眸给大家倒酒。女孩不明就理,被这句俏皮话逗得直笑。气氛逐渐炒热,黑尾过目不忘,三言两句便记住姓名特征,再加前期推特调查,总能精准踩在她们的兴趣点上。就连月岛,也囫囵看了几部电视剧情简介,每句点评都精辟异常。他们俩,一个老练多情,一个则稚嫩寡言。相互配合,效果绝佳。男公关本是贩卖情感的生意,特殊氛围烘托下,仅仅半小时,便这群女孩打成一片。

有人问:Tetsu君在公司负责什么呀?

她边上的女孩凑过来,点点他的领带夹:看你这打扮,是高管对吧?

说不定是企业家呢,另一个姑娘笑道,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来俱乐部兼职——

工作压力的确大,不过很遗憾,不是企业家,黑尾叹口气。

“那是什么?”

“秘书。”

“秘书?”

“男秘书,每天鞍前马后帮女老板干活,”黑尾往沙发上一靠,看看左右两侧的女孩,“就像现在这样。”

哄堂大笑。不过呢,黑尾又慢悠悠地说,和老板聊感情,那叫职场骚扰,和大家坐在一起,叫这是我的荣幸。

月岛不胜酒力,只给自己调了一杯卡璐儿牛奶,此刻差点呛到。想起更衣室里黑尾问他,如果你是女高中生,要怎么恭维你你才会开心呢?当时他的答案是,您怎么恭维我我都会觉得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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