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少年往事6(2 / 2)

当初备考的时候,她还和室友一起晚上在学校外面吃完烧烤后吹牛逼,说自己以后要给室友寄自己以后制作的作品参加电影节的票作为礼物呢。

毫无疑问,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大打击。

她是个生性要强的人。从小到大,虽然父母对她几乎是放任自流,但她好像自己就会有种自己要在某件事情上做第一的原始驱动力。虽然这个要求几乎完全不体现在学习成绩上。她主要的爱好从小就是绘画和读书。

在绘画班,从小到大,她没有遇见过身边比自己更优秀的同龄人,于是一直坚信自己在绘画这件事上比别人更有天赋。

在写作上,她从小博览群书,就算上课从不听讲,语文考试对她来说也是毫无压力,作文更是信手拈来,篇篇范文。甚至还曾经因为初中时的作文写得太好,被学校的阅卷老师故意扣分,说因为写得太好,一定是抄的,她还为此大发雷霆。

即使玩游戏,她也总是追求成为游戏中最强的人。在那个只靠点卡玩游戏的年代,她可以一个人肝到全服一二,笑傲群雄。组建工会都一定要搞成全服第一。

直到前往北京备考,她才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美术天赋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出色。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考不上附中,结果最后却拿到北京两所美术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不仅在附中考试上她的专业成绩名列前茅,在另一所学校她的专业成绩甚至名列探花。

入学考试的成绩并没有改变她对自己美术专业能力的认知。入读附中以后,她更是意识到自己不是那种最有绘画天赋的人。她的那些同学里,有真正拥有绘画艺术才能的人,有真正拥有空间思维天赋的人,也有可能天赋有限,但十分明确自己就是一定要成为画家或者雕塑家的人。而她,只是一个本能里似乎特别想找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天赋的那种人。她是挺喜欢画画的,但这种喜欢属于,如果真的要以绘画作为谋生手段,反而可能自己以后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对绘画有这种纯粹简单的喜欢了。自己在这方面,也并没有真正超人一等的天赋,也确实不觉得画画能对社会做出多少贡献。

别说当代艺术了,就算是古典艺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到底能帮助大家明白什么事情呢?至于现代艺术,就更不用说了,一般人连看都看不懂。对恒河沙数的普罗大众而言,实在不知道一幅挂在墙上任人品评的图像,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电影不同,在她心目中,电影是面向大众的媒体,可以对普罗大众传递思想与文化。她开始觉得也许自己的综合能力,更适合做电影这样的行业。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去学摄影,她也不感兴趣。在她的认知里,导演才是决定一部电影的一切的人。一部电影要讲述什么,要表达什么,演员要如何调度,场景如何调度,如何能够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如何有效向大众传达重要的讯息……毫无疑问,导演是电影中最重要的人物。而自己要做,就要做那个最重要的人。

只不过,似乎命运也不认为她具备这方面的天分。和美术考学顺利通过不同,这次她甚至在考试阶段就折戟沉沙。

于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何去何从,直到结识了一个给大众软件供应稿件的工作室创业者。对方愿意支付她一些写作的稿费,说她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武汉当供稿人,写作一些游戏攻略和游戏介绍文章。

于是在别的同学依然为高考努力备战之时,提前出局的贾兰亭独自从北京南下去了武汉打工。在武汉呆了半个月之后,那家工作室的老板的女朋友联系上了她母亲,说她母亲让她回家。而她不愿回老家去找工作,就在武汉的街头电话亭里跟父母进行了一场谈判。她说如果你们是想让我工作,就别叫我回家,我自己会在外面打工,不管过成什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们要我回去,那你们就给我三年的时间。让我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需要一台电脑和一台DV录影机。以三年为期限,在家里自己制作纪录片作为作品,然后去影视行业找工作。

在贾兰亭的逻辑里,如果父母的想法是不考大学后就要立刻开始工作,那么她现在就已经在工作了。反正在她眼中,除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外,其余不管做什么工作,都是一回事。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混个地方住。而如果父母坚持要自己回家,唯一能成立的理由就是基于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看看凭她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混进影视行业。毕竟,如果要是真考上了大学,学费要交四年,电脑,拍摄工具,这些都是一样也少不了的开支。而现在自己的提议则是相对于读大学的选项还能有效缩减成本和时间,但是博取的实际机遇在她的眼中却是相似的。

父母同意了她的条件,归乡以后,按要求给她置办了必备器材。她一本正经操刀拍摄了许多纪录片的素材。纪录片的主题是那时和她相同年龄的一些年轻人的生活状态。通过网络和线下碰运气,她寻觅了各色人等,大学毕业生、网吧打工人员、酒保、街头卖唱者等各色人物,结识了许多三教九流之人,见识了不少人间百态。

不幸的是,一年之后,就在她正在对自己的首部作品进行剪辑时,她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幺蛾子。一方面是母亲觉得她每天不务正业不去工作赚钱,越来越对她看不顺眼,另一方面是她遭受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失恋。双重打击下,最终在一次和母亲的剧烈争吵后,她离家出走去寻短见。多亏了一位她拍纪录片时认识的朋友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她才得以最终熬过那段脱离家庭和过去的至暗时刻,重新开始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十**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热情似火。越是聪明的,往往越是容易钻入牛角尖里出不来。命运似乎在附中毕业后再也没有眷顾过贾兰亭,但却也没有真的放弃她。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她的电影梦也许已经破碎,但是她的游戏之路,却实实在在的在她脚下开始铺陈生长,宛如落地生根。

只是在2007年,贾兰亭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而已。

此时,她正沉浸在新鲜的恋情中。每天一下班,就迫不及待搭乘公交车,去往距离浦东近一小时车程的罗应雪家和女友相会。时常还要去罗应雪家楼下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给女朋友炒几个小菜吃。

在她眼中,罗应雪成熟又独立,又不存在家庭困扰,无疑是理想的交往对象。日常行为处事中,更有善于交际,头脑清晰等诸多优点。非要说有什么不妥,大概也就是和那个要去结婚的前女友似乎总有那么些藕断丝连。

一个周末,她加班完已经是八点,罗应雪这晚在家组了局和朋友们一起打麻将。待她打车过去后,发现麻友中也包括了那位要结婚的前女友,邓琪和邓钰两姐妹也在场。众人在屋里乱哄哄一片。她有点想和罗应雪谈谈关于那位前女友的话题,但又觉得时机不对,于是兀自忙前忙后端茶送水和陪人聊天。未曾想,这场麻将局竟是通宵局。她也不打牌,到了后半夜,只好自己靠在床上强行入睡。

等到所有人都散场,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罗应雪去送客人,贾兰亭便从床上起身收拾起了房间。罗应雪回来只是看着也不帮忙,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神色也不知是疲惫还是严肃。等到整理完毕后,贾兰亭忍不住开了口:“她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年开春后吧。”

贾兰亭顿了顿,犹豫道:“上次看你那样子,还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罗应雪轻轻叹口气说:“毕竟都是朋友,大家认识也那么久了,就当朋友相处吧。”

贾兰亭觉得有点不快,但想想又觉得罗应雪说得也没错,便不再言语。只是,和罗应雪相处这些时间以来,她忍不住开始有点疑惑,怀疑罗应雪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有时候,她感觉罗应雪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没什么热情,甚至多少显得有些冷漠淡然。

也许她是还没有从要结婚的前任留下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吧。大概多一些时间后,就会好起来——贾兰亭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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