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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娘子微微想了一下,说:“朱二兄弟站在门外,喊了我两声,我就给他开门问他什么事。他说来找我家当家的,我说当家的还没回来,他就走了。”
陆沉舟点头,对朱二说道:“如你所说,你不知道陶六在不在家。可你叫门的时候,为什么直接叫张娘子给你开门?”
朱二闻言一怔,接着冷汗就下来了。
“因为你知道,陶六根本不在家。所以叫门的时候直接叫了张娘子,而不是叫陶六。”
这时旁听的人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管是谁,去找这户人家的男人,没有道理直接喊人家的娘子来开门,除非他知道这家男人不在家。
朱二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意识到自己的纰漏,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陆沉舟又道:“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知道陶六不在家?他不在家,又在哪?”
“我,我我我。。。”朱二在他的接连逼问之下,已经慌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为陶六已经被你杀了!你杀了人之后将其抛尸河中,想来想去仍觉得不妥。便上门去找张娘子,说来赔罪是为了让人觉得你知恩图报,对他尊敬有加,不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陆沉舟怒喝:“事已至此,还不认罪!”
朱二哇得一声哭起来,当场认了自己杀人的事。
接着根据朱二的招认,邢思在他家后院的井里找到了行凶所用的匕首。经仵作验证,和陶六身上的伤完全可以对得上。
这案子结得容易,不到半天就水落石出,全因陆沉舟的心思敏锐和明察秋毫。
“陆沉舟,你好厉害啊。”沈云稚小跑跟着他,说:“你怎么会怀疑到朱二呢?陶六对他有恩,要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他杀了陶六。”
陆沉舟没说话。
沈云稚捏着笔,又问:“不过朱二为什么要杀陶六呀?”
陆沉舟说:“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沈云稚低头思索。
陆沉舟道:“走快点,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
晚霞满天,县衙的院子被照成一种古旧的金黄。透过屋顶能看到后院升起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烧着的味道。
燕子回巢,在黄昏中的屋檐下响起几声碎叫。
“陆沉舟,我明天要吃云片糕。”
“不是想吃豌豆黄吗?”
“我可以两种都吃吗?”
“不行。”
“。。。。。。”
过了一会儿。
“陆沉舟,我想好了,我还是吃豌豆黄吧。”
“嗯。”
平淡的交谈声散在黄昏的风里,渐渐远去。
第6章 小馄饨
雾城的夜晚和清晨总是雾气弥漫的,只有中午前后那个短暂的时间,可以照到阳光。
早餐是稀饭和刚捞出来的水淋淋的泡菜,哑婆做的泡菜可谓一绝,鲜嫩脆爽。
沈云稚闭着眼吃着加餐的水煮蛋,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困极了。
陆沉舟看着他,都怕他把鸡蛋吃进鼻子里。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道:“困就再去洗把脸。”
沈云稚揉了揉脸,说:“我不困。”
吃完早饭,沈云稚先是看了一会儿阿黄喂鸡喂羊,还帮忙在鸡窝里捡了两个鸡蛋。
然后他就跟着陆沉舟,絮絮叨叨得说:“陆沉舟,我的衣服太少了,都穿破了。还有亵裤,上面都有洞了。”
陆沉舟听到亵裤两个字,身子一僵,转身回头看他,没说话。
沈云稚一无所知,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陆沉舟顿了顿,说:“我带你上街买衣服去。”然后掂了掂钱袋,觉得自从养了这个货,他的钱越发不够用了。
沈云稚当时离京,身上几乎没带钱,老皇帝是怕他露富引人怀疑。做戏做全套,连衣服都是穿得很平常的料子。
到了布庄,陆沉舟看他在那里摸料子摸了半天,忍不住问:“有那么难挑吗?”
沈云稚很委屈,转头看他,说:“这些料子都太糙了,不够软。”
他娇气啊,外面的衣服就算了,亵裤一定要穿绸的,不然觉得磨得慌。
陆沉舟看了看他身上的棉麻衣服,说:“你身上穿得不是好好的。”
沈云稚理直气壮道:“我现在挑的是亵裤的料子,跟外衫怎么能一样?”
又听到他说亵裤两个字,陆沉舟额角猛跳,拽着他出了门,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准备好好教育教育他,说:“亵裤为什么叫亵裤?亵的意思是轻浮、不庄重。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得出,这种东西不能轻示他人,也不能挂在嘴上说。”
沈云稚倒是受教,哦了一声,乖乖听话了。
最后陆沉舟还是带着他去了绸缎庄,这才挑好了做亵裤的料子。
回去的路上,沈云稚抱着布料在后面慢慢走,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沉舟。”
“嗯。”
沈云稚问:“那在栖山族的时候,我让你帮我那件事,是不是也很轻浮、不庄重呀?”
当时那件事后,沈云稚是羞臊了几天,但是他小孩子心性,没两天就抛到脑后去了。
而且他在宫里的时候,被人伺候惯了。穿衣脱衣都有人服侍,洗澡的时候身边更是有一圈人伺候着。
所以沈云稚对于袒露身体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羞耻心,这是上位者的倨傲。
身边伺候的人,在他们眼里并不能完全算人,而是充当工具的作用,跟桌椅板凳没多大区别。
可是沈云稚后知后觉得发现,陆沉舟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会因为自己说了亵裤而觉得不雅,那件事比亵裤还要严重,他会怎么看自己呢?
他同时也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是很在乎他的看法的,因此心里突然忐忑了起来。
陆沉舟听他突然提到那件事,顿时一僵,但是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平静道:“那是特殊情况,你喝错了东西,不得已而为之,明白了吗?”
“哦。”沈云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他感觉陆沉舟挺不在意那件事的。
回到县衙正好吃饭,吃完午饭,沈云稚抱着小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歪着睡觉。
沈云稚正是能吃能睡的年纪,午觉时常睡过头。小猫都走了,他还躺在椅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陆沉舟看时间差不多了,从书房出来叫醒他。
沈云稚睁开眼,眼睛骤然见光又眯了起来。陆沉舟用扇子给他遮光,等他适应。
“陆沉舟。。。”沈云稚迷迷糊糊得还没清醒,因午睡嗓音变得微哑,软软得喊他。
“嗯。”
阳光和绿影交织,夹着光斑,院子里蓊蓊郁郁。
沈云稚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只是觉得刚才恍惚看到了陆沉舟,闭着眼,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道:“我梦到你了。。。”
陆沉舟垂眸看着他,没说话。
沈云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闭了一会儿眼,思绪才清晰起来。
回到书房,陆沉舟给他讲了一会儿课,然后两人停下来休息喝茶。
“你梦见我什么了?”陆沉舟突然问他。
“啊?”沈云稚捧着小茶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说:“我梦见我书没背完,你又打我手心了。”
陆沉舟哼了一声,没说话。
沈云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你打得可狠了,我睡醒的时候还觉得手心发麻呢,你说我为什么梦到这个?是不是被你打出心理阴影了?”
陆沉舟冷声道:“几戒尺都能把你打出阴影,那你可真没用。”
沈云稚撇了撇嘴,被陆沉舟逮个正着。
“仪态!”陆沉舟用扇子敲了敲桌子提醒他。
沈云稚连忙正色坐好。
掌灯了,书房夜灯如豆。陆沉舟检查完沈云稚的功课,找了字帖给他,让他临摹。
他自己翻出了一个箱笼,是他离京时温玉衍给他的,说念他在雾城孤寂,赠他一些家中收藏的旧书聊以慰藉。
陆沉舟打开小箱,便随手翻看起来。他惊讶得发现,这些书中不乏前朝甚至更早期的书卷,全是孤本绝本,不过大多是残书断卷。
大概是时间太久,书线返潮,拢不住书中的千古道理,便崩了线。
他如获珍宝,就着豆大的烛火翻看手中残破的古书断章,只是读了上篇,不见下卷,不禁猜测那些残页的去向。
雾气从开着的窗户流淌进来,书房宛如仙境。
沈云稚临两个字就要抬头看他一眼,觉得陆沉舟在雾里看书的样子真好看,就像一个谪仙。
“陆沉舟,什么是馄饨呀?”沈云稚突然问他。
陆沉舟握着手里的残卷,说道:“盘古还没有开天辟地以前,天地未开,笼罩一切。这种宇宙模糊的状态,就叫混沌。”
沈云稚眨巴了一下眼睛,欲言又止了半天后说了个:“哦。。。”
陆沉舟看出他还有话没说,便问:“怎么?哪里没听明白?”
沈云稚看着他,犹犹豫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问的是能吃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