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夜之钟（1 / 2）

在达米安说出那句话之后，酒馆外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突如其来的决斗宣言就像一桶冷水，令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冷静下来，欧文也不例外，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浅草镇上的工人们来说，聚在酒馆门口玩玩枪是一种乐子，和人押上性命决斗就是另一码事了。

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达米安。

麦克斯微微张开嘴巴，他有些退缩：“没必要做到这一步，达米安……我们先回牧场，总有机会查清平克斯帮的事情。”

达米安置若罔闻，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欧文，等待他的答案。

欧文瞥了一眼周遭的人群，似乎想要寻找一些支持，但令欧文失望的是，酒客们也不知所措，只是茫然地等待他作出反应。

“你似乎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欧文朝着达米安竖起中指，冷漠地说，“你已经输了，我没必要再向你证明什么。”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说：“与我对决令你害怕吗？还是说，你只懂得用枪打玻璃瓶？”

这是最粗浅的激将法，但欧文不得不作出回应，因为数十双眼睛在看着他，稍微露怯，他的谎言就有可能不攻自破。

欧文回忆起自己的守卫生涯，与人或野兽战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为了意气之争而堵上生命是愚蠢的，他不能陪达米安玩这个愚蠢的游戏。然而，他转念又想到自己拒绝挑战的下场，那些敬畏他的工人们以后会怎样看待他？先前的比试中，真的没有人看出自己在撒谎吗？

射击比赛只是一或两次输赢，决斗却会诞生一个永远的赢家。

只要他拔出枪，射杀面前的年轻人，他的胜利就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或许是激起了些血性，欧文有些意动，他目光阴沉地看着达米安，说：“你确定要这么做？不要指望治安官会为你做些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作证，决斗由你挑起，生死自负。”

他顿了顿，又讥诮地补充了一句：“在我们开始之前，需要先通知你的家人来收尸吗？”

达米安摇摇头：“让这件事快点结束吧。”

眼见二人真的要生死对决，酒客们的热情又重新燃起。先前有些害怕出人命的家伙也忘记了担忧，跟着大伙一起驻足观看。他们就像一群观看斗兽的古罗马人，每一张血脉偾张的脸孔背后，都写满了人性的残忍和冷漠，仿佛只要角斗场上赌命的不是自己，就只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戏。

那位黑发美人站在酒保和服务生身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表情与旁人不同，既不兴奋，也不忧心，只带有淡淡的好奇。

决斗不需要额外准备什么。

在工人们的声援之下，欧文的恐惧心理被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冲淡，他已经在想象达米安被自己打穿脑袋的情景。检查过手枪之后，他冲着达米安确认道：“十步规则？”

达米安点头说：“十步规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身去。

浅草镇的钟声在夜幕中响起，恰好是晚上十点。

两人干脆就着钟声的节拍迈步，省去了裁判报数的步骤。

十余秒后，就会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中。

真到了这个时候，观众们反而安静了下来，有些人屏住呼吸，有些人则忘记了呼吸。

当二人各自踩到第九步时，不约而同地掀起衣摆，将手指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当——”

夜色下传来悠扬的第十声钟鸣。

达米安用拇指挑开枪套的皮扣，拔出那柄漆黑哑光的RAVEN手枪，迅速转过身来——他看见欧文几乎同时转过了身，黑洞洞的枪口喷吐出火舌——

短促的枪鸣过后，达米安的帽子像被剃刀刮过似的，在晚风中飞起，飘落在他身后的碎石地上。

帽子上有一个刺目的弹孔。

另一边，一柄手枪掉落。

欧文惨叫着坐倒在地上，他捂住自己握枪的手，指缝间的鲜血流个不停。

达米安站在他对面，眼神平静，微卷的黑发在风中轻轻飘舞。

这一次，没人再对比试的结果感到迷惑，这就是达米安以生命为赌注赢来的结果。

短暂的安静过后，牧场工人麦克斯跳出了人群，他状若癫狂地拍打自己的胸口，神经质地冲着沉默的工人们吼道：“谁是骗子？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究竟谁才是骗子？”

达米安将手枪插回枪套里，弯腰捡起被子弹击落的牛仔帽。他一边将帽子戴回头上，一边走向欧文。那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男人不复傲慢和轻蔑，只是痛苦地发出哼哼声，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达米安知道被击穿手掌的滋味不好受。

“告诉我，为什么平克斯帮要袭击附近的牧场？”他俯视着欧文，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