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梦（2 / 2）

……

天亮时分，达米安骑着摩托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台笨重的房车，外壳沾满了绿色的锈迹，坐落于一片湖泊和森林中间，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正是当地人谈之色变的黑暗林地，从外表上看它没什么特别的，就和达米安在“探索地球”影集上看到的森林差不多。

他将摩托停靠在房车外，步履艰难地走向门口，用个人终端扫描了电子锁，随后推门而入。

房车内部的构造并不复杂：一端是驾驶席，中间是厕所和电子门，末端则是一张工作台，一角厨房，一组又小又旧的沙发桌具，和一张堆着毛毯的矮床。

达米安从工作台的抽屉中取出医药箱，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的肋骨断了三根，都是拜红发邦妮的神秘力量所赐，幸好联邦配给的医疗物资有针对这种伤势的用品：生物封闭针（Bioseal）。这种药品可以将生物材料自动填充到外伤裂口或骨骼外层，在固化后提供结构支撑，并能被人体吸收分解。

达米安掀开衣摆，将一支红色针剂注射在肋下，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流体在体内缓缓流动，随后包覆住断裂的骨骼。十余秒后，他的体内就不再有异物感，疼痛也消失了大半。

至于脸上的伤痕，他懒得处理，随手抹了点消毒液就算完事。

将空针剂丢进铝皮桶后，达米安靠着沙发躺下来，身体和精神完全放松之后，疲惫感很快袭来，他隐隐有了睡意。

然而达米安却有些抗拒入睡——睡眠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休息，更遑论享受。

理由很简单。

包括斯嘉丽、麦克斯在内的很多人，其实都会好奇，为什么达米安的枪法如此出色，斗争经验如此丰富？这些问题值得深思，但他们都没多想。

这是达米安身上最大的秘密：他的梦。

他几乎记不清从几岁开始，或许是6岁，或者再大几岁……他开始做梦，一个清晰得过分的梦，那个梦会在他闭上眼之后迅速找到他，逼迫他经历一些可怕的事情。

最初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在一个拥挤的房间，房间里挤满了手持凶器的人，那些人眼神疯狂，想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不得不和那些人战斗，幸好，在梦境中他不是小孩，而是另一个人：一个身体强健的陌生女人，身穿类似军装的衣物。

但他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钢刀、撬棍，甚至水果刀一次一次捅进身体。一旦他在梦中死去，就会一身冷汗地醒来，那死亡的感觉真实得令人害怕。

同样的梦境不会结束，只会反复出现。

那段时间，年幼的达米安每夜梦见自己被虐杀，醒来后裹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不敢再次睡着。他没有办法摆脱这些，即使对父亲说了也没用，九州的医生同样对此不解，且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梦里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于是他只好学着战斗。

他花了大概8年时间，逐步摸索出了徒手格斗的技巧，以及活用身边武器的本领，凭借这些技术，他终于在某一天杀光了房间中的每个人。

当他将短刀插进最后一个敌人的喉咙时，周围变得一片漆黑，梦境结束了——那天晚上剩余的时间里，他睡得很好，一直睡到天亮才醒来。

达米安记得那一天发生在他来到牧星一段时间后，当时他在厨房里负责洗碗的工作，累得要命却睡不好觉。第二天晚上他满怀期待地指望睡得安稳时，梦境却再次造访。

不止不休的，另一个梦。

在新的梦境中，他身处另一个环境，手中握着一柄枪，身前站着成倍的敌人。他不断扣动扳机，不断射杀，不断死去……

一直到今天。

“咚咚咚。”

达米安猛地睁开眼。

好险，差点又睡着了。

他扶着沙发站起身来，看向房车的门口，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达米安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支组装好的手枪，他无声无息地走到门边，将持枪的手背到身后，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达米安。我想你还记得我，我们昨晚在酒馆见过面。”

“当时，我向你提出了一个委托。”

“我叫阿曼达，介意开门和我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