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捉妖(上)(1 / 1)

从昨日端明娘子离奇死亡,到今日大火,金王氏女儿被掳,县衙非但没有派人查案,反而对前来报官的百姓推脱说媪妖掳人的状子已经接了太多,等有了空闲再处理此案。

上官婉儿听罢百姓如此言讲,冷笑一声。她在南桃村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五福镇的几位里正,为受灾百姓捐了银钱,将金王氏安顿在五福镇的医馆。随后修书一封给新调任的杭州刺史刘大人,刘用刚被提拔,对上一任朴刺史贪污河道款被革职抄家之事仍两股战战,此时收到了上官婉儿的亲书,得知了南桃村之事,一刻都不敢耽误,赶忙向下问责。刺史大人的问责从天而降,县令这才慌忙赶到南桃村亲自主持修缮,一时之间显得亲民爱政得很。

薄云舒卷着愁意,带来了蚕娘银丝般的雨雾。一声熟悉的鸽鸣在头顶响起,竟然是麓哥哥的来信。信中言辞温婉,字里行间流露着深深的关切与思念。一别几年,二人的情意仍如蜜如膏,不曾改变。读起此信,上官婉儿的脸庞浮上会心的笑意。除了关切的温言软语之外,信中还讲述了突厥王欲在明春寿诞之时求娶天朝公主,以象征突厥愿与天朝世代交好的诚意。

收起来信,斜挎上马,蓑草斗笠戴在因飞驰而随风飘扬的秀发上,冒着如丝般的细雨,上官婉儿直奔衙门,准备调阅整个西塘县关于媪妖掳人案的诉状与案轴。

马蹄一路溅起飞星般的泥点,过了前面的村子,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西塘县衙了。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尖厉的哭喊声,离村子越近,哭喊声与叫骂声就越来越清晰,一群村民聚集在村口围成一个圆,中间一个村妇正对着另一个跌坐在地的村妇骂骂咧咧,骂到起劲处还伸手狠狠扯住她的头发,往她的胸膛猛地一踹,周围竟无一人劝阻。被打的村妇连声哭喊,奈何身体被绳子牢牢捆住,只能扭动着身体哀号。

上官婉儿催马前进,一个箭步跨下马背:“住手!”飘摇的斜风细雨中她一身红衣伫立于人群,剑眉星目,眼神凛然。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落到了上官婉儿身上,众村民面面相觑,无人作声。这时,一个年迈的老者佝偻着腰身,缓缓走出人群:“姑娘,我们在处理村内的事,你一个外来人就别掺和了。”

“什么事也不能滥用私刑!”上官婉儿中气十足地说道。此言一出,村民们短暂地被震住了,可马上就有几位小伙子愤愤不平地站出来高声说:“我们在这为四方除害呢,你谁啊?管得着吗你?”“就是啊,这妖怪害得多少乡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今天必须让她偿命!”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被绑住的女子头发散乱,脸颊一侧高高肿起,齿缝间挂着血污,挣扎着向上官婉儿的方向挪动。她附近的村民都赶紧后退几步。

上官婉儿走上前将她扶起,正要松绑,刚才的老者恶狠狠地说:“姑娘,我劝你不要瞎操心这事儿,若你今天给这精怪放走了,村里再丢了人,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妖怪?”话音落地,周围几个目光凶狠的村民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互相交换着眼神,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摆着一副看热闹的冷漠神情。

“她不是妖怪谁是妖怪!”刚才打人的村妇梗着脖子大声说,“她一直勾引我男人,把他勾搭得魂不守舍,那天晚上她和我男人偷情,接着我男人就失踪了!”

“是啊!”没等那女子申辩,另一个村妇站出来说:“我夫君告诉我,她会幻化成老太婆,有一天晚上要抓走我夫君,我夫君拼死抵抗才留下一条命!就是她!烧死她!”

“我的孩儿也一定是被她抓走害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泪纵横,哆哆嗦嗦地扑向老者,险些栽倒在路边。

“烧死她!烧死她!”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几个青年男子几乎就要冲上来,上官婉儿挡在她身前极力拦阻才暂时让这女子幸免于难:“若你们真当她是邪祟,为何不上报官府?而是在这里动用私刑!”

“报官?呵呵,我们这十里八村,陆陆续续不知道丢了多少人了,官府一开始还派人来查查,后来干脆不接状纸,我们自己再不将这妖怪烧死,难道还要再继续让她为祸乡里吗!”老人明显在村中有些威望,他义正词严的质问得到了周围村民的强烈响应,场面再也控制不住,上官婉儿被冲上来的众人狠狠撞在墙角,混乱中,上官婉儿掏出的官印被撞落在地,几记无名拳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将女子抬起。随后女子被绑在村角一户破茅屋的柱子上,众人抬来干草和柴火很快堆成了小山。

火燃了起来,女子凄厉的哭喊被众人愤怒的咒骂和看热闹的嘻笑声淹没,当她捡了官印,忍着疼痛跑来时,村民们正情绪高涨,不断地往火堆中加干草和树枝,火光迸溅,女子下身的衣物沾上了火星,瞬间燎出一个大洞,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几个妇女捂住孩子的眼睛,不忍再看,纷纷别过头去。调侃女子身材的淫言秽语,恶毒的咒骂声,还有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烧死妖怪的口号不绝于耳,响彻丰村的天空。上官婉儿被这种蛮荒的粗野和无知深深地震撼,她扑向村口树下的水缸,没等拿起木桶,村里人便将她包围,人多势众,一时之间,绝望与无力几乎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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