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深宅大院——采露阁(2 / 2)
这难道是巧合吗?上官婉儿在房中来回踱步,不知来历的北狄奇香,相继流产的女人们,大太太产下的怪胎……可是墙上渗出的红色鲜血又如何解释?二公子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员外府上下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奇诡之事,莫非,媪妖真是修行深厚的精怪,可以上天遁地,掳人于无形?而墙壁上渗出的鲜血,也真是鬼神诅咒所致?
不知何时,雨停了,乌云间透出金丝般的阳光。屋外传来两三声鸽鸣,蜜儿的密信传回,信中写道:
此香乃北狄奇香,目前苏州城中只流通于常有北狄富商光顾的采露阁中。
随后小厮来报,平日里二公子交往之人众多,其中最为密切的有四位,一位是幽州司马家大公子王厦孜,一位是按察使家次子辛彦怀,一位是江湖人氏胡铄,还有一位是忒尤千,波斯第一富商,苏州最大的波斯酒楼便是他一手经办。这四人中,三人经常流连于采露阁,分别是王厦孜,辛彦怀和胡铄。
上官婉儿决定亲自会会这个神秘的采露阁。
傍晚时分,上官婉儿穿过两条街巷,来到了采露阁门前。这里并无气派的高门,而是以丝软的上等红绸垂地。拨开红绸,里面钟锤鼓鸣,一片莺歌燕舞。圆厅前部坠着长长短短的珠帘,随着人来人往挟起的轻风微微摇晃,在明烛的照映下闪着彩辉,珠帘下摆放着几条长案,形形色色的主客中男女皆有,沿长案席地而坐,几位北狄女子香肩半露眼波流转,为客人斟酒传蔬,媚艳非常。更有几位俊朗的娈童发髻半束,一袭薄衣半敞开怀,吹笛奏乐,好不消遣。
刚踏进厅中,一位俊俏的少年穿着薄纱的衣裳,他宽肩窄腰,行如花间月,声如梦中磬。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块木牌,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见她气宇不凡穿着不菲,便言笑晏晏:“客官是新客吧,赏酒还是采花?”
瞥了一眼少年的衣衫,他结实的肌肤在轻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上官婉儿硬生生移开目光,接过木牌:“采花。”
“好嘞客官!”少年喜笑颜开,“这就给您点花,您稍坐。”说罢,轻巧的跨了几步,行入后方的红绸之中。
上官婉儿观察着四周,这里烛火摇曳,红袖添香,中原西域各色优人俱全,微微不慎便使人跌入温怀软玉之中,丢盔卸甲。不一会儿,少年跑来,撩开红绸,递给上官婉儿一把钥匙。钥匙上刻着寒月孤山四字。走上明红色的楼梯,整个二层都是封闭的雅间,每个雅间上都刻有独特的雅号。
上官婉儿很快找到了寒月孤山,用钥匙打开了门。雅间内有种清寒凛冽的独特香味,地上铺着兽皮,带着铜铃的矮床挂着厚重的幔子,墙上绘着山鬼图,挂着风麻编纂的带子,长短不一,色彩鲜丽。上官婉儿看着这浓郁的北狄风情,觉得相比中原,确别有一番韵味。
床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来了。”是北狄的语言。上官婉儿只懂极少数的北狄语,只能硬着头皮用北狄语回应:“是的。”
床幔被掀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从矮床上坐起。古铜色的身体雄壮而浑厚,一段黑灰色的古银将须发束起,眉毛锋利,脸颊风霜刀刻,他的腰带松束,浓密的发辫用一截断骨系在脑后,整个人如同一匹凛然雄傲的孤狼。
男人深邃的眼眸枭视狼顾,盯着上官婉儿,用大唐官话问道:“你是谁?”
上官婉儿丝毫不惧:“采花人。”
男人挑起一边的眉毛:“哦?有意思。”他站了起来,腰间的麻制靴裤松垮地挂在腰下,露出一侧清晰可见的人鱼线。他看着上官婉儿,见她一身火红的衣裳,绣着晴云的纹饰,十分新颖好看。霁风丝绦系在腰间,与她垂下的青丝交叠,眉间勾着一朵精巧的焰心。这姑娘的眉眼不似寻常的美人,眉梢眼角间带着凌厉的英气,她的眸子如潺潺林泉,眼神却如风霜利剑,年纪尚轻,却好似写满了深邃的故事。
“说吧,你一夜要多少银两?”上官婉儿勾着唇瓣,故作轻佻的言语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男人原本想套出她的来路,却被她的所言惊诧,旋即眼中爬上一抹斜睨的笑意,向前了半步,眯起鹰一般尖利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二人的气息交织,上官婉儿与他对视着,丝毫没有闪躲。
男人周身好闻的清寒之气笼罩了她,他的身上有种独属于异域男子的,野性的气场,好似从荒原踏雪而来,慵懒而狠厉。上官婉儿很少踏入此等风月场所,有些慌乱,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她换上一副挑逗的神情望着眼前的男人,心想这里的妓子确实姿色斐然,怪不得采露楼生意如此红火。
“你想给多少?”低沉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气息扑在上官婉儿的面颊,见男人眼角带笑,她生怕露了自己不是常客的破绽,于是从腰间拽出钱袋,拿出一个银锭在手掌里掂了掂。
“这么少,就想与我过夜?”男人垂眸看着银锭,眼中笑意更浓,拿过上官婉儿江南丝绣的钱袋,看见底部系着一张小像,生动俏皮,于是将钱袋反手甩到床上,低下头,他单手环住上官婉儿纤细的腰肢,猛地向前一拽,二人便紧紧贴合,他微青的胡茬轻轻摩挲上官婉儿的脸颊:“你不是来采花的。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