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一盏孤灯照夜清89(1 / 2)
上官婉儿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任阴寒侵蚀身体,任糟污的脏水流进发间,在黑暗的天牢里,她的眼泪不断地划过眼角,流入鬓角,再略过耳朵,最终没入黑暗。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几个日夜,突然,墙壁传来敲击声,随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婉儿,是你吗?”
她泪眼婆娑地回头,苦涩地自嘲自己出现了幻觉。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上官婉儿用哭得喑哑的嗓音试探着问道:“丛姐姐,是你吗?”
对面传来欣喜的声音:“真的是你!婉儿,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刑?”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听到丛明的声音,她苦海行舟般的生命终于感受了一丝慰藉,她想说自己还好,可浑身刺骨的疼痛与冰冷的手铐所勒出的狰狞的血痕,还有铺天盖地的绝望都让她说不出这万般违心的两个字。上官婉儿没有回答,而是撑着起身,找了一个和丛明更近的位置,将耳朵贴在砖墙之上问道:“丛姐姐,你怎么样?”
“受了点刑,没事。”
“都怪我,连累你了。”上官婉儿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婉儿不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之间,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丛明温柔的声音在幽深的天牢里响起,显得更加空洞。
“老师前儿来探监,对我说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带着许多半大的女孩子们联名写了血书,书中字字情真意切,说你将他们从冥婚里救出来,请求陛下重查此案。”
上官婉儿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一定是冬草与大河村的女孩子们。她孤冷凄清的灵魂终于感受到了丝丝点点的温暖。
“丛姐姐,你说我们人活着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婉儿你读过《枕中记》吗?”
“儿时母亲曾教我读过。现已记不清了。”说到母亲,她便深深地痛到骨子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枕中记》里说,有一不得志的书生名叫卢生,在一个店中遇到了一个姓吕的神仙道士。卢生觉得自己的各种志向,追求,欲望,都从来没有实现过,人生也四处碰壁,于是整日郁郁寡欢。吕道士就给了他一方枕头,他枕着枕头刚睡下时,店主人正在蒸一碗黄粱米饭。卢生在梦中中了榜,娶了美丽的妻子,一路高升,但时局动荡,被人迫害下狱。数年之后,案子沉冤得雪,被复了官。与妻子所生的孩子也个个才气过人。后来他便骄奢淫逸,虚度时光,最后得了重病,驾鹤西去。卢生这才醒来,看见吕道士还坐在他身旁,店主人的黄粱米饭,也还未蒸熟。”丛明陶醉地讲着,声音空灵而神往:“吕道士对卢生说:人生之适,亦如是也。”
上官婉儿喃喃道:“历尽千帆,黄粱一梦...”她将头靠在墙壁上,神情哀婉而寥落:“那我们这一生所坚持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从铁栏的缝隙中,钻进几只萤火虫,扇动着翅膀,发出星点的光亮。
丛明的声音伴着这小小的,闪动的光芒,再度响起:“婉儿,在我的家乡,管它们叫照夜清。夜,本是宇宙运化,星辰挪移所致。但它们却用小小的光芒,打破了宇宙巨大力量所运造的无边黑暗。光芒再小,也终将照亮一隅。”
上官婉儿伸出手,沉甸甸的铁链让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捧起一抹光亮,想起了母亲常唱的歌谣:
世人总说愁,却不知愁何愁。
人说有了银钱便不愁,
有了银钱盼功名。
人说有了功名便不愁,
有了功名盼媳妇,
人说娶了媳妇便不愁,
有了媳妇盼孩童。
人说有了孩童便不愁,
孩童生来便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