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母亲（2）144（2 / 2）

杨乔苦笑着：“她不是这种人。”

“啊？”

“从小，她就告诉我妹妹已经死了。那是，她真的认为自己女儿死了，所以她从来不过生日，我也不过。”杨乔越说越心酸：“我非常识趣，关于妹妹夭折这件事，十七年来，只字不提。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梦见了成年后的妹妹......”

杨乔突然意识到，那次他梦见妹妹的死亡，难道，左西林她真的会发生意外吗？

“我梦见她的背影，站在高处。妈妈发疯似的，打了我一巴掌。那时，她真的要疯了，因为，她察觉到妹妹可能还活着。所以，出于某种道德和义务，她将我抚养到十八岁后，就决定乘船出海，寻找她的女儿。”

“为什么要出海？”

“因为，我梦见她在一座白塔的高处。”

“白塔高处？”

“对，所以她乘船去找自己女儿。”

“后来呢？”

“她失踪了，尸体没有找到。但警察通知我，让我签署了死亡证明，为她注销了户口。”

左西林再也绷不住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流下，视线模糊，脑袋昏昏沉沉，鸡蛋从手上滚落，滚到了桌下。

“是我告诉她那个梦的。她的死是我造成的。”杨乔强忍着泪水，悬空的心，却如同被凝固的冰块接住，稳稳落地，无比寒冷。

左西林摇着头，对眼前的这个人，她恨不起来，也责怪不起来。他像个没有过去的可怜虫一般，在期待着别人对他产生一点点廉价的情感，即使那是一股深深的恶意，他也欣然接受。因为他宁可被痛苦着，也不愿麻木着。

左西林摇着头，这件事不怪任何人，妈妈一定是知道杨乔能预知，才会对此深信不疑的。

“你找过她吗？”

左西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够有妈妈仍然可能存活于世的消息。

杨乔摇着头：“因为她抛下我，所以有段时间，我特别恨她。”

两人泪眼婆娑，杨乔递了张纸巾给左西林，左西林也抽了一张递给他。

“她抱过你吗？”

杨乔点了点头：“小时候抱过。”

“你过来！”左西林大声对杨乔喊到。

杨乔不明就里，走到她身边，她一把拦腰抱着杨乔，伏在他身上痛哭，鼻涕眼泪都黏他的外套上。

杨乔突然意识到，左西林根本就没有要责怪他，她的拥抱，让他对母亲的恨意与歉意消散。眼前这个妹妹，总是如此明智且乐观，温暖的能够融化整个寒冬。在这一刻，他的歉意取代了恨意，他为没有替她守护好妈妈，而深感自责。

她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三色堇淡淡的清香如同母亲的怀抱，安抚着她的悲伤。她不怪他，他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她对亲生父母，并没有多少执着的念想，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因为某些原因而被遗弃。

曾经，她在一次次询问自己，如果自己是被遗弃的该怎么办？如果不是遗弃，那么自己又真的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吗？

现在，这个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妈妈并没有想过要遗弃自己。她对自己充满了爱和愧疚，她一生都为自己死去的女儿忏悔。

而眼前的哥哥，不过是她为自己的悔意，而做出的些许善意。可惜，她的善意，并没有得到理解。

十几分钟过后，左西林哭红了眼，杨乔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背部，让她得到缓解。

她满脸泪水，笑着对着他说：“真是奇怪，大过年，我们俩一边哭，一边认亲。”

“亲戚不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走动的嘛。”杨乔抽泣着，他的脑袋昏昏，停下了哭泣。

左西林哭着哭着又笑了，她在杨乔的视线里越发迷糊，彻夜无眠后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的身体难以支撑，忽地瘫倒在地。

“杨乔，杨乔～”左西林抱着他的脑袋呼喊着，昏沉沉的他已经无力回应。

她拿出电话，准备将他送到医院去，却被迷迷糊糊的杨乔阻止了。

虽然杨乔并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但是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对左西林来说还是过于沉重。她只能从房间里将被子枕头搬到客厅，推着杨乔，如同一根木棍一样，将他推到被子上，又从抽屉找了被子将他盖上。

呼噜声在被子盖上的一瞬间爆发，左西林坐在一旁惊奇地望着杨乔，短短半载时光，初见时那个高冷却稚气的学长，在此刻却像个老成颓圮的老年人。顺滑健康的头发好像随着他最近的变故，也随着它主人开始变得毛躁，几根银丝在昏沉的晨间，显得并不扎眼，反而恰到好处的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长。

她轻轻摸着他的额头，到发丝：“我真的要走了～”

从他的裤兜滑出的录音笔，她本想悄悄录下他打呼的声音，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支录音笔既然送给他，那就应该藏他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