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狼多肉少与文化差异(2 / 2)
真正异常的地方,其实是衣服的尺码,王正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健硕男儿,第一眼看见衣柜里的那几件女装,竟会有一种“非常合身”的感觉。
嗯,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描述。
这是王正第二次在镜子面前让作者浪费笔墨,虽然他在王同的死谏下放弃了女装,但那身精心挑选的雅致装扮仍然是一种非常生动的示范——什么叫羊入虎口。
……
由于在挑衣服的时候多花了亿点点时间,王正迟到了几分钟,门童接过请帖看了印记,递给旁边等待的侍者,侍者扫过请帖上的名字,弯腰恭敬道:
“王同学里边请,我来给您引路,您在九桌八号位,同桌的是东河郡和间河郡的三鼎甲,以及咱上河郡那两位,共四男五女。”
侍者落在王正身后半步,借拂尘引着路,同时介绍着同桌其他学生的字号和属性,每介绍完一位同学,还要加两句夸耀的奉承话。
王正只听了个大概,就开始走神,关注起两侧长廊上的浮雕和壁画。
此地景致,诚如古书所言,有一种让人看花了眼的气派。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王正没学过杜牧的阿房宫赋,只会在心里不停地喊窝草,而杜牧没见过真的阿房宫,只能在史料里一睹芳容,这俩人的见识也算是难分高下,扯了个齐平。
兜兜转转走过一道道雕梁画栋的长廊,跨过几处荷塘上的拱桥,在这山水人文交相辉映的人间绝色之中,就是他们聚餐的地方。
这里是真的有山,是比真山还要气派的假山。
聚餐的庭院里摆了十七八桌,有一种中式婚宴的气派,由于空间巨大,倒并不显得拥挤。
这里每桌坐了九人,除了预科待读的各郡三鼎甲之外,在座的还有正科班里成绩优异的学长学姐。
预科新生是过了武举,尚未取得见习资质的无证骑士,要读半年预科后拿到见习骑士的执照才能入学正科。
由于武举考试对场地要求很高,必须有足够大的场地才能让那么多人一起参加考试,故而靠海的考游泳,临山的搞攀岩,秦国各郡是各评各的三甲,只能求一个因地制宜的局部公平。
正是这种灵活的政策,造就了各郡学子长久以来谁也不服谁的精神状态,但是你把这些天之骄子全塞进同一个学校,他们倒是能迅速达成惊人的一致——
屁话少说,先来跟老子打一架,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武状元!
正式的比斗是八月二十五号才开,这帮人聚在一起是为了提前熟悉熟悉彼此。
那么问题来了,将来肯定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当好几年的同学,过几天还要在一个场子里打拳,为啥就偏要提前这么几天,搞这么大的阵仗,让一群完全陌生的人聚在一起,吃这么一顿尴尬的闲饭?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如果不吃这顿饭,哪来的门阀?
这里是北校区,北方属水,而秦尚水德,北校区一年的住宿费就要二百多万,还不含水电和昂贵的物业费,对比之下,秦国的人均年收入只有7万出头。
正常家庭的孩子,即便考上了三鼎甲,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顿闲饭,去花这离谱的冤枉钱。
当年王同上学的时候,也是上河郡的状元,他就没吃上这顿闲饭,为此可没少受别人的闲气,正是这破学校里极度窝囊的至郁经历,让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变成了面善心狠的计划狂魔。
到现在,经过六年的努力,他让自己的弟弟吃上了这顿闲饭。
其实对王正来说,他只要跪下来喊王同一声哥哥,喊得声情并茂一点,就可以省略掉傍富婆的所有流程,直接快进到锦衣玉食、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
但傻孩子就是喜欢走这冤枉路,没办法。
王正过来的时候,只有少数几桌坐齐了人,三三两两还有不少空位,他只觉得迟到的人还挺多,看来不止一个人想傍富婆。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聚会的请帖被工整地发给了每位考上三鼎甲的学子,也只有这些学生的座位上带着台签。
虽然他们未必会来,但没考上的人,即便交了入场费也只能坐次席。
在一个高度内卷的社会里,到处都是隐形的门槛。
巧合的是,今天在场的所有门槛,王正都有门票。
在侍者的引领下,王正跨过前院的门槛,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翻弄着前边的台签。
由于在场之人具是平辈,且不熟,所以台签上写的是字号,这个用心良苦的环境在用各种细节提醒他,你叫王玉直。
但王正就没正眼去看这个东西,侍者给了一个眼神,他觉得自己看懂了,吧唧一下就把屁股粘到座位上了。
“这位是上河郡的状元,王玉直同学,方才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请各位见谅。”王正的做派很没涵养,但没关系,这侍者有。
社交中所有的礼仪,起因都是为了避免给旁人制造尴尬,为了让旁人感到舒服,不冒犯,世间最顶尖的礼仪,不是让人望而生畏,而是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体验。
作为宾客的礼仪,是先抱拳施礼做个自我介绍,得到周围人的“海涵”之后再落座,侍者的言辞只能为这份失礼找补,但侍者的这份找补其实隐含着另一层暗示:
人家有后台,失礼就失礼了,你们嘴上留点把门的,别惹。
当然,在这样的场合里,偶尔也会有几条扮成人样的犬类,它们看不懂这些精巧的暗示,非要去咄咄逼人,那就跟这侍者没啥关系了,人还能就近看个热闹。
这桌子上的人很有意思,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长了眼睛,能看懂侍者的隐晦暗示,但是每个人他都不瞎,都能看清王正的帅脸,故而形势就显得非常微妙。
在坐共五女四男,上河郡的三位鼎甲,都是男生,而王正是状元,居首位,另外一个男生,是间河郡的探花,勉强也能上桌,但没有发言权。
剩下的五个女生,都是色狼。
其实有些女生以前不是色狼,但现在是了。
你瞅人家这打扮,再瞅瞅老娘沙包大的拳头,我就问你他是不是老娘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
几位淑女环视着周围的其他人,你们还愣着干啥啊?这多好的机会,赶紧上去表示表示,刁难他一下,好让老娘英雄救美啊。
气氛竟一时有些沉默。
“唉,少壮不努力啊。”只听东河郡的探花叹了口气,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了。
致我们苦涩的爱情。
有人投子认负,但在座还有四头母狼,都觉得自己殊死一搏未必就没有机会,谁也不愿意服谁。
桌上的腾腾杀意并没有一道是冲着王正,他最多只能看出这几位女同学好像相互之间有点恩怨,并不知道这恩怨其实是在对视的一瞬间里因他而起。
此时,桌上只有果盘和点心,还没开始上菜。
所以,他嗑起了瓜子。
不是读不懂气氛的呆瓜,而是读懂了气氛却觉得与我无瓜。
他对老秦国尚武慕强的民气风俗一无所知,并不晓得自己从落座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在场所有女中豪杰们志在必得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