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辽河湾9(1 / 2)
冯青霜叹了口气,一时间仿佛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紧锁双眉,思索了一会,总算是理清了思绪,开口娓娓的向黎酒解释起来。
“黎小公子应当知道,三年前因为黎闻莺故意走漏消息,通虏叛国,将镇北军部署高价卖给在京的罗刹细作,导致先靖国公惨败辽河湾,将原先镇北军的精锐尽数折在那里的事吧?”
黎酒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他知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天大雪纷纷,他的娘亲下了朝,褪尽身上的衣冠袍服,只穿一件粗陋的麻衣,她轻抚自己的发顶,垂着眼睛在他耳侧轻声与他道别。
她们都说他的娘亲在牢狱中畏罪自裁,可她从未认过罪,又如何,畏罪自裁?
黎酒小声道:“我...知道,我听说那一战惨烈非常,英烈们的血将整个辽河湾都染红了。”
冯青霜肃穆的点点头,喟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三年前咱们不仅丢了辽河湾,北地的城池也丢了大半,,罗刹的铁骑甚至一路打到了宁锦府,宁锦府再往南三百里,就是京城了,那时候将军应当正与朋友一起,在潭州游学,被圣上一道圣旨急召回京,命她暂领镇北军帅印,夺情出战,赴宁锦府整顿残军,迎战罗刹。”
黎酒一怔,算了算时间,迟疑着问道:“将军那时不过才十七八岁吧?”
如何就能扛起这天大的重任来了?
冯青霜仔细想了想,颔首肯定了他,冯青霜抹了把脸继续道:“将军那时固然年少,可天底下众口纷纷,已经容不得她迟疑了。黎小公子,您那时候久在深闺,恐怕没听说,三年前先靖国公惨败辽河湾,镇北军连丢十几城,举国上下那是恨不得将靖国公府剥皮抽筋的,就连我这个在深山老林里砍柴的,也听闻过那些不堪的骂声,将军那时候...是背着靖国公府百余年的清名去的北境,她若挡不住罗刹的骑军,战败回京,也要死在刀笔吏手中。”
她越说,黎酒的面色便越白,听到后面,他甚至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后,后来呢?”
冯青霜终于说到了振奋人心的地方,她难得的笑起来:“后来,自然就是将军英明神武,连下三城,将罗刹人又赶回了辽河湾以北了,小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将军不仅武艺无双,就是这排兵布阵,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将军这样的奇才!禹州一战你听过没有?那一站将军兵行险棋,将罗刹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了禹州城...”
冯青霜说到这一哂,挠着头笑起来:“当然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和季军师都是在辽河湾一战后才跟在将军身边的,辽河湾一战之前如何,恐怕只能去问将军那时的亲随了。”她又叹了口气,遗憾道:“只可惜,将军那时身边的亲随,恐怕都葬在辽河湾了。”
黎酒一怔,问道:“方才不是说,将军已经把罗刹奇兵赶回辽河湾以北了吗?怎么,怎么还会受那么重的伤,有那么多的伤亡?”
冯青霜看着他,问:“若你是罗刹的皇帝,到嘴的鸭子飞了你要不要再抢回来?何况那时将军固然将罗刹赶到了辽河湾以北,镇北军却也是人困马乏,再无迎战之力,罗刹就是在这时候,纠结了最后的五万铁骑,夜袭辽河湾。”说到这,冯青霜忽然哽咽起来:“将军固然有通天之力,也是独木难支,镇北军一败再败,到最后,只剩下万余人,借着辽河湾的天险,固守在辽河湾的南岸。”
冯青霜咽下一口泪,继续道:“将军为了扩兵,掏了靖国公府的家底,从辽河湾周边的村落里召集兵勇,我和季冷,就是那个时候,进了将军麾下的,将军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跟着她,去做打头阵的先锋。”冯青霜苦笑一声“说是先锋,不过是敢死队罢了,谁都知道,拦不住罗刹的铁蹄,无非也就是一个死罢了。”
黎酒紧紧揪着衣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问:“将军的伤,就是那时候...?”
冯青霜轻轻点了点头:“先锋营不过五千人,哪里抵得过罗刹的千军万马,我们拼死,不过余下三五百人杀到了她们主帅面前,将军不怕死,要擒贼先擒王,我们也不怕死,用身体掩护将军往前,可黎小公子,你知道的,人力终有尽时,那罗刹的将军,也是以一敌百的悍将,一双开山斧天下难有敌手...”
冯青霜说着,抹了一把泪,仿佛是不忍心再回忆当时的战场上惨烈,黎酒脸色惨白,磕磕绊绊的问:“将军肩上那一道伤...”
冯青霜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将军神威将敌将斩于马下,敌将那一双开山斧也留在了将军肩头,那一斧,险些把将军劈碎了,我们垫上许多人命去,才把将军抢回来,一路护送着回了镇北军军营,战况紧急,将军纵有性命攸关的伤,也不敢懈怠,我们就是在那时从游方道姑那里求来了这木芙蓉丸,强撑着打完了辽河湾一战。”
黎酒紧紧纠结在一起的手指缓缓松开,问道:“那之后...就是两国议和停战了罢?”
冯青霜点了点头:“辽河湾一战,敌将被将军斩于马下,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再无再战之力,于是两国议和停战,只是那时候将军早已误了诊治的时机,伤口流脓恶化,血流不止,只剩一口气在,我和季冷一路跑死了六匹马,终于才把将军送回了靖国公府,找来名医医治。”
冯青霜苦笑起来,指了指苍梧水榭里清苦的陈设向黎酒说:“只是小公子您也看到了,若非药石罔医,我和季冷怎么会请来风水娘子在靖国公府里找风水宝地让将军温养?”
她摇了摇头,又轻声笑起来“好在将军福泽深厚,昏迷了小半年后总算是挺了过来,只是伤口时时发作,那时镇北军百废待兴,谁也不敢松懈,将军便继续吃木芙蓉丸硬撑着,两年间靖国公府的汤药就没断过,这苍梧水榭,几乎要变成个药罐子了。”
黎酒这时才知道苍梧水榭里那漫天的草药味从何而来,垂着眼睛,几乎不敢想象那两年里叶轻尘是如何挣扎过来的。
只是,将军昏迷了小半年...而黎家,就是在那半年里被抄家灭族的,后来叶轻尘忙于军务,更不会轻易打听一件已经尘埃落定的大案。
黎酒沉默的盯着青石砖缝里一枝飘摇的野草瞧着,冯青霜忽然开口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