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祭拜4(2 / 2)

刚上路时,秦昶还有些气血不稳,随后很快平复心绪,掩在须下的唇角紧抿,笑容阴恻恻冷得瘆人——

小爷我这趟专为搅和而来,不成功便成仁……

虞莜,你瞧好的吧。

他被安排在马车后随行,不远不近,刚够把竹青一惊一乍的私语听在耳中,刚顺下去的气,这会儿又哽在喉头,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前方,宏伟煊赫的祖庙映入眼帘,秦昶一肚子憋屈,戚戚哀哀诉苦:老师,您英明神武大显神通,快给你家嬿嬿掌个眼吧,那些猫嫌狗不待见的玩意儿,到底哪点儿比我强?

他倒是忘了,金陵子弟眼中,他自己才是那个最神憎鬼厌的家伙。

进了祖庙,宗正令迎上前,笑容可掬请熙沅公主前往高坛焚香叩拜,虞莜一语不发,径直往家祠走。

“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

公主纯孝,时常过来祭拜至亲,今日又是她的及笄礼,想必是要来跟先帝说一声,皇亲宗室进祖庙,按礼需先至祭坛焚香。

宗正令神情疑惑,被姜皓等侍卫拦在殿外,不明白平日最循规守矩的小公主,怎地今日举止怪诞。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只剩虞莜一人。

她抬头扫一眼上方密密麻麻的牌位,高处那些,说不准跟她家有没有亲戚关系,是阿耶登基后,为彰显皇室正统,东拉西凑来的。

近的这排,正中是阿耶和阿娘,边上三座小的,是她素未谋面的三位兄长,其实阿娘与她也仅一面之缘,这里唯一熟悉、亲近的,只有阿耶。

阿耶不仅是南康的一国之君,也是她头顶的天,是她性命骨血、尊荣富贵,乃至胸中见识、所思所想,一切的根由。

在虞莜眼中,那个男人身躯伟岸、无所不能。

她并未拈香跪拜,随便踢了张蒲团到柱子边,盘膝坐上去,身子倚着宽大的殿柱,像过去挨着阿耶,听他讲故事那般。

仰头望着正中最大的牌位,虞莜展颜而笑,“阿耶,嬿嬿好久没来看你了。”

记忆延自前世,那些年她疲于奔波、周旋,苦心孤诣,实在挪不出时间来家祠,同阿耶说说话儿。

她记忆超群,幼时把这项天赋看作一种新奇的乐趣,每日所闻所见在脑中走马观花,周遭一切事物在她眼中,与常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她很快遭到反噬,被这种能力弄得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是阿耶教她视而不见,将一些不必要的事物排除在记忆之外,逐渐掌握这项技巧后,她的人生重归平凡,却也得到安宁与喜乐。

前世为辅佐皇兄,批阅各地奏折、处理朝堂大小事物,她迫不得己要关注的东西是旁人数倍之多,所承受的负担,更是无法想象。

她是真的在为皇兄卖命,透支生命,方能在短短数年间,调合心怀叵测的各大世家。

“阿耶,你说达则兼济天下,但如今嬿嬿只想独善其身,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阿耶说,家国天下,先有家,而治国,方可平定天下。

“可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谈何国家大义,天下太平?

阿耶生性豁达,他并非野心勃勃的枭雄,私下里常对她说,得之吾幸,失之命矣,只是那头鹿不小心跑进我的怀里,便唯有兼济天下这一条路可走,烹之与民共享。

虞莜清凌凌的水眸流露狡黠,笑靥明璨,“子孙不肖,守不住这江山,可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哦。”

自说自话,和阿耶打定商量,虞莜心头一轻,重生回来方才半日,前世五年的付出与背弃,此刻化作清烟袅袅,随风淡去。

心结解开,在阿耶牌位的温和注视下,虞莜面上的笑容逐渐低落。

她抽了抽鼻子,满心委屈无从诉说,杏眸中泪珠悄然凝结,一颗颗如最洁白无暇的珍珠,滚滚而落。

“阿耶,水里好冷……”

秦昶悄悄从后殿的窗户爬进来,借着重重帷幔遮挡身形,探出头来窥视,正看见虞莜抽抽答答哭得伤心,不由神情一滞。

众星拱月,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妖精,竟也有哭鼻子的时候了?

是了,老师走了,往后谁来给她撑腰呢,靠虞岐那假仁假义的东西么?

可拉倒吧。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冒出来——啧,要不我勉为其难……把她娶走算了。

跟虞莜,还有她身后一群小跟班别了这么些年苗头,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第一次生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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