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衣少女19(1 / 2)
世上并没有真正“绝对”的事。
同样的一件事,你若由不同的角度去看,就往往会有不同的结果!
若有个迷路在荒山中的旅人夜半来敲门求宿,你只要还有点同情心就“绝对”应该收容他的。
来的若是个蒙面的黑衣人,你是不是收容他就不一定了。
就算收容他,也“绝对”应该有戒心的,多多少少总会提防着,但来的这黑衣人若是昨天晚上刚为你出过力,帮过你忙的,那情况是不是又完全不同了呢?
情况不同做法当然也就会改变。
只有原则才是不变的。
有些人无论做什么事,无论怎么去做都有一定的原则。
郭阳他们的原则是什么呢?
他们很容易就会忘记别人的仇恨,却很难忘记别人的恩情。
你只要对他们有过好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们都一定会想法子报答你。
只要是他们答应过的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会想法子做到的。
就算打破头也要去做到。
他们绝不会找借口来推卸自己的责任,更不会厚着脸皮赖帐。
无论遇着什么样的事,他们都绝不会逃避。
夜半又有人来敲门。
敲门声很急。
第一个听到敲门声的,也许是墨言,也许是王不动,但第一个抢着去应门的,却一定是郭阳。
来的还是昨夜那神秘的黑衣人。
他还是幽灵般站在那里,缓缓道:“荒山迷路,错过了宿头不知是否能在这里借宿一宵?”
郭阳笑了道:“能,当然能,莫说只借宿一宵就算在这里住一年也没问题。”
黑衣人道:“真的没问题?”
郭阳道:“一点问题也没有,不管你是不是错过了宿头,你随时来我们随时欢迎。”
黑衣人道:“阁下虽如此只怕别人……”
郭阳抢着道:“别人也一样,你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
黑衣人道:“哪种客人?”
郭阳道:“我们的客人只有一种。”
黑衣人道:“主人却有很多种。”
郭阳道:“哦?”
黑衣人道:“有一种主人随时都会逐客的。”
郭阳笑道:“那种主人这地方绝没有,你只要进了这道门,除非你自己愿意出去,否则就绝不会有任何人要你走的。”
黑衣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看来我果然没有敲错门。”
他这才慢慢的走了进来,穿过院子,走上长廊。
他走路的姿势还是没有变,样子也没有变,但却至少有件事变了,变得话多了起来。
在这片刻之间,他说的话比昨天一晚上加起来都多了两三倍。
夜虽已很深,但还有两三间屋子灯光是亮着的。
墨言呢?
他在屋里做什么,从来都没别人知道,因为他总是喜欢将门窗关得很紧。
黑衣人看着窗上的灯光忽然道:“你的朋友都住在前面?”
郭阳点点头,笑道:“我住的是最后一间,离吃饭的地方最近。”
最后一间房,不但灯还没熄门也是开着的。
黑衣人走过去,站在门口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有件事阁下虽然未说,想必也早就知道。”
黑衣人道:“哪件事?”
黑衣人道:“没有人真能站着睡觉的。”
郭阳笑了道:“连坐着睡都很难。”
从开着的门里望进去,可以看到屋里的张大床。
黑衣人看着这张床,忽又叹息声道:“但还有些事阁下却想必不会知道。”
郭阳道:“哦!”
黑衣人缓缓道:“阁下绝不会知道,我已有多久未曾在这么大的张床上,安安稳稳的睡过一宵了。”
郭阳笑笑,道:“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但却知道另外一件!”
黑衣人道:“哦?”
郭阳道:“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在这张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一宵。”
黑衣人霍然回头,道:“真的?”
郭阳道:“当然是真的。”
黑衣人道:“阁下能让我一直睡到天亮?”
郭阳微笑道:“就算睡到中午也无妨,我保证绝没有人会来打扰。”
黑衣人看着他眼睛里发着光,忽然长长一揖,再也不说别的,就大步走了进去,而且关起了门。
然后,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灯已灭了很久郭阳才慢慢的转过身,坐在门外廊前的石阶!
富贵山庄里并不是没有别的空房,别的空床。
但他却偏偏要坐在这里,好像已准备要替这黑衣人守夜一样。
夜很凉石阶更凉,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的心是热的。
长廊上响起了阵很轻的脚步声,一个人轻轻的走了过来。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来的是谁。
来的当然是墨言。
他披着件很长的袍子,袍子拖在地上,他也在石阶上坐下来。
繁星满天银河就像是条发光的丝带,牵牛星和织女星就仿佛这丝带上的两颗明珠。
天上有比他们更亮的星,但却没有比他们更美的。
因为他们不像别的星那么无情。
因为他们不是神,他们也有和人类同样的爱情和苦难。
他们的苦难虽多,距离虽远但他们的爱情却永远存在。
墨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总该已知道了吧?”
郭阳道:“知道什么?”
墨言道:“麻烦,你昨天晚上还想不能的,现在却已经来了!”
郭阳笑了笑道:“把自己的床让给客人睡一夜并不能算麻烦。”
墨言道:“这能不能算是麻烦,还得看来的客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阳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墨言道:“是个有麻烦的人而且麻烦还不小。”
郭阳道:“哦?”
墨言道:“就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麻烦所以才躲到这里来。”
郭阳道:“哦?”
墨言道:“就因为他今天晚上要躲到这里来,所以昨天晚上才先来替我们做那些事,就好像要租房子的人,先来付订金一样。”
郭阳道:“哦?”
墨言道:“你用不着装傻,其实这道理你早也就知道了。”
郭阳道:“我知道什么?”
墨言道:“你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来找他,所以才会守在这里,准备替他挡住。”
郭阳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昨天晚上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是谁替我们挡住的?”
墨言道:“是他。”
郭阳道:“那今天晚上就算真有人要来找他麻烦,我们为什么不能替他挡挡。”
墨言道:“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麻烦。”
郭阳道:“不管什么样的麻烦都一样,我们既已收下了他的订金,就得把房子租给他。”
墨言也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看他武功比你怎么样?”
郭阳道:“好像比我高明些。”
墨言道:“他挡不住的麻烦,我们能挡得住?”
郭阳道:“我们总得试试。”
他说“试一试”的意思就是说已准备拼命了。
墨言道:“他若是个强盗,是个杀人的凶手呢?你也替他挡住?”
郭阳道:“那完全是两回事。”
墨言道:“什么两回事?”
郭阳道:“别人为什么找他,是一回事,我为什么要替他挡住又有另回事。”
墨言道:“你为的是什么?”
郭阳道:“因为他今天晚上是我的客人,因为我已答应过他,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一夜。”
墨言道:“别的你都不管?”
郭阳道:“反正今天晚上我管的就只这一样。”
墨言瞪着他,咬着唇道:“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阳道:“我就是个这样子的人,你早就应该知道的。”
墨言瞧着他突然跺了跺脚,站起来,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将身上进着的袍子一拉,甩在他身上。
郭阳笑了,道:“你若怕我冷,就最好替我找瓶酒来。”
墨言咬着嘴唇,狠狠道:“我怕你冷?我怕冻不死你。”
袍子又宽又大,也不知是谁的。
墨言的屋子里面好像总是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以前他每隔一阵子总要失踪几天,近来这毛病似已渐渐改了,但郭阳总觉得她还是有点神秘,和每个人都有点距离。
像他们这么好的朋友,这种距离本来应该早已不再存在。
现在墨言屋子里的灯也熄了,但郭阳知道他绝不会真睡着的。
郭阳将袍子披在身上,心里立刻充满了温暖之意,因为他也知道墨言嘴里无论说得多么硬,但只要是他的事墨言就一定比谁都关心,比谁都着急。
夜很静风吹着墙角的夹竹桃花影婆婆。
郭阳真想找点酒来喝喝,但就是这时,他忽然听到阵奇异的乐声。
乐声轻妙飘忽,开始的时候仿佛在东边忽然又到了西边。
接着,四面八方好像都响起了这么奇异的乐声。
“来了找麻烦的人来了。”
郭阳只觉得全身发热,连心跳都变得比平常快了两三倍。
来的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当然猜不出。
但他却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否则黑衣人又怎会怕得躲起来?
来的人越厉害这件事就越刺激。
郭阳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上被着的袍子也掉了下来。
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
两个卷发勾鼻碧眼,赤着上身的昆仑奴,突然在门口出现,身上只穿着条绣着金的撒脚裤,左耳上接着个很大的金镮。
他们手里捧着卷红毡,从门口一直铺到院子里,然后就凌空一个翻身,同时退了出去,连眼角都没有瞟郭阳一眼,就好像院子里根本没有人似的。
郭阳虽已兴奋得连汗都冒了出来,却还是沉住了气。
因为他知道好戏定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