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 2)
他用力将酒杯往桌案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令人听了有些心慌。
此次骊山射雕确系钟氏所设之局,只是他们本意并不在拉宋氏下水、而只盼能引方氏之人入穷巷——众所周知,当今陛下与晋国公方贺早生嫌隙,不满对方权势滔天左右朝政,倘若这回金雕真为方氏子弟所射、陛下必然趁机发难与他家好生算算陈年旧账,届时钟氏一党群狼扑虎一拥而上,未必不能将他颍川方氏扯落云端、永世不得翻身。
“舅父还是低估了方贻之,”卫铮似笑非笑地接了口,异色的瞳孔暗光频闪,“当日他四弟本已有意射雕、却在最后关头被他制止,想来是已看出其中有诈……若非后来那宋子邱现身突然又动作太快,此番你我心血恐终要付诸东流……”
钟曷闻言眯了眯眼,口中又默念了一遍方献亭的名字,俄而叹曰:“那方贻之确乃人中龙凤,我亦知殿下甚爱其才,只是他若执意不肯为殿下所用,那便终为我等之心腹大患。”
卫铮焉能不明此理?他固然怨憎方贻之的执拗顽固,可同时却还敬服他的为人,或许父皇对颍川方氏也是这般又爱又恨——并非不知其风骨清正,只是恼恨不能将之牢牢握于掌中。
“他的事姑且不提,眼下如何用好宋氏这颗棋才是重中之重,”卫铮再次命人将酒斟满,手指在金杯一侧慢慢摩搽,“依舅父之见……可还有机会以小搏大?”
以小搏大?
钟曷微微挑眉,深思片刻后忽而悠悠一笑。
的确……金陵宋氏虽是江南第一望族,可与颍川方氏相较却实在微不足道——自诩清流的酸腐文臣有何可惧,哪里比得上那手握兵权的铁血将门来得骇人?幸而他们也不算全无用处,或许可以四两拨千斤再将方氏拉下马……
——那方献亭不是跟宋子邱走得很近么?听闻这回在骊山还救了一个宋氏的女儿,那便不如将宋氏和方氏捆死在一处,让天子深信这名声在外的江南清流也早已成了方氏的马前卒,结党之罪再并上逼宫谋逆,还怕天子对他颍川方氏不动杀心么?
只是……
“若方氏为求自保、当机立断与宋氏划清界限呢?”钟曷眉头紧锁,眼中疑虑颇深,“宋澹宋泊毕竟不曾在朝政上公然支持过方党,以区区儿女私交论未免也难取信于人。”
“这便是赌。”
卫铮挑眉一笑,再次仰头饮尽杯中酒。
“赌他方氏之人不忍眼看自己眼中的忠良凋敝,也赌我父皇对方氏的那颗忌惮之心,”他的声音忽而低沉下去,语气既有几分狠绝又有几分叹息,“皇兄如今已立身悬崖之畔,这一关若过不去便唯有等着被废,我赌他必殊死一搏、拉拢江南一系以众臣之谏迫父皇宽赦,可……”
“可他拥有越多的人心,便越是会为君主所忌,”钟曷至此终于垂目而笑,再看向自己的好侄儿时眼中便露出浓浓的欣慰之色,“殿下高瞻远瞩思虑周详,他日若登大位必将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圣君。”
卫铮闻言失笑、口中只说舅父过誉,心下却同样渴望登上那至高之位睥睨天下——非独贪爱权势富贵,也因心怀万里河山,他胸臆间同样有缔造盛世的愿景,皇兄身体孱弱、如今膝下又只有一个卑贱奴婢所生的庶子,即便称皇又能如何?方氏难道还能保他长命百岁?
自古立贤立长都是难题,事关王朝霸业,他终难免要奋力搏上一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