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 2)
宋澹垂首听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是他的儿子,朕盼你能承继他的风骨,”天子语气忽而加重,一字一句说得更慢,“天下自作聪明的人太多,总当自己殚诚毕虑理当青史留名,实则不过以忠义之名而行悖逆之实,终有一日会为天下所不容。”
“宋卿并非愚钝之人……你应当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确明白。
天子实际已不想追究当日真相,无论绢书一事究竟是不是东宫所为都要夺去他的太子位,这是一个帝王暮年最荒谬的自证,也是他与朝中强臣最执拗的对峙。
宋氏能认么?谎称一切都是太子指使?
且不说子邱的前程将就此毁于一旦、宋氏清流的名声将永远沦为笑柄,单是认罪之后接踵而至的惩处都非他们一姓所能承受。
可如果不认呢?
天子之怒正如雷霆,倘若心愿未遂那便动不了正妻嫡子、更动不了手握兵权人心所向的颍川方氏,那么最后会拿谁开刀?会用谁的鲜血去抚平自己的羞愤怨怒?
他知道答案的,此刻坐在雅言堂上更是神情呆滞,宋泊已急得满头大汗、连连要兄长将这几日的桩桩件件一字不落说个清楚,他却已心力尽丧,只彷徨地念着明日的朝会。
明日……
骊山金雕一案已悬置数日,想来近日便要做一个了断,陛下既在今日见他又给他那样一番敲打,兴许便是打算明日在太极宫将太子……
他心跳如雷、忽感后路已断无处可退,最惊惶时却见家中仆役匆忙跑上堂来,对他拱手道:“主君,晋国公和方世子来了,正在府外请见——”
……方氏?
宋澹眉心一跳,一旁的宋泊亦是眉头紧锁,深知眼下长安城中风声鹤唳,那晋国公为东宫党首又才受了天子一剑、正站在风口浪尖上,倘若此时宋氏见了他们,那……
“大哥……”
宋泊侧首看着兄长摇头,宋澹却微微闭上眼睛长久没有动作,片刻之后忽而展目,额角已有冷汗滴落。
“……速为我更衣。”
他极快地对万氏说着、像是生怕再慢一步自己就会反悔,宋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住兄长的手臂还要再劝,却听宋澹再道:“国公乃我朝肱骨,亲自下顾岂可闭门不见?……宋氏确无翻云覆雨杖节把钺之能,却亦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说着便肃然起身匆匆折向内院,背影文弱却又透着决然,宋泊焦躁地一脚踹翻堂上胡凳,负在身后的手已紧紧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