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 2)

  他回答她,声音隐约变得更沉郁了些,恰似那时低垂的夜色。

  “平孝二年我生于西都长安,彼时父亲正随祖父于陇右血战突厥,当月大捷,于甘州夺回氓谷关,氓山之顶有一古迹号‘望东亭’,相传是前代守关将领所筑,父亲为贺大胜而将我定名为‘献亭’……意献捷于陛下。”

  夜风温柔,远处湖岸上的欢歌笑语似乎就在耳畔,升平盛世华灯璀璨,她却在那一刻忽而无言。

  “献亭”……

  ……“贻之”。

  过去她便曾觉得奇怪,明明方家大公子和四公子都从“云”字辈,为何偏偏他与他们不同……原来背后还藏着这样的曲折,是他被寄寓了太多旁人负担不起的东西。

  献,奉也。

  贻,赠也。

  他的父亲将自己的一生都敬奉给了这个国家,而他自一出世便同样被贯上了这样的使命……颍川方氏风骨无双,世人皆崇之敬之,她却……

  片刻前的情热忽而退去,此刻她不再能看到落雪却只隐隐听到江潮之声,那时他一身血衣负手站在船头,总令她感到他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

  “对不起……”

  她的声音同样低下去了,比他更加愁肠百结。

  “我……”

  他却摇了摇头阻止她再致歉,过去清冷疏远的男子此刻正以柔情的目光注视她,也许他的一生注定要捐弃许多东西、正如那沉重的名字一样被掠夺殆尽,可他其实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被许多层层叠叠的不得已牢牢遮蔽着……一颗小心翼翼的真心。

  “疏妍……”

  他忽然又以陌生的称呼叫她,比此前的“四小姐”、“四妹妹”更亲密,又比方才那声“莺莺”更得体,短短两字便抽掉了她一身的骨头,她想她这一生都绝不会忘记这个男子此刻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

  “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会显得太急,你我相处时日尚短,婚姻大事又绝非儿戏……”

  “但……”

  “但中原诸事冗杂,我或将返长安复职,近来总深恐有些话若再不说清便要致使你我失之交臂,所以……”

  他到此微微停顿、气息已难得有些不平,明明是在骊山深林中挽弓射虎都面不改色的人,那时却竟也被逼得手足无措了;她却分不清自己是更爱他的稳健还是更爱他的局促,尽管深知那时他必也十分不好过,却更笃定他的悸动绝比不上她的十之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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