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1 / 2)

  这一长串溢美之辞也不知是谁提前教授,难为一个半大孩子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得清楚流利,只是无论他如何强作镇定也依然难掩满身稚气,正如那身仓促做好的新龙袍也总有那么些许不合身;群臣心底皆如明镜,更能听出幼主话里话外对方献亭的恭维讨好之意,大约实在怕他也学了那卫弼范玉成、届时便绝无可能如上回一般侥幸获救了。

  对天家衰微的唏嘘尚未在心底完整转过一圈,立于明堂群臣之首的君侯已侧身而出,端端正正躬身向天子一拜,肃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将本当披坚执锐为君定疆,今敌寇虽退他日却必复来,又岂可逐末舍本再受君恩?”

  这都是众人听过多次的话,从长安一路说到洛阳、又从先帝一路说到幼主,君侯推辞之心不可动摇,想来今次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但——

  “况臣听闻先帝大敛之日朝内曾生祸乱,陛下与太后皆受其累……”

  他忽而话锋一转,原本便低沉肃穆的声音一瞬显得更加冷厉。

  “……臣领兵在外未及救驾以致天子受惊朝纲动荡,自更无颜受封领赏。”

  第93章

  这话……

  群臣心中一凛, 自然不难听出君侯言下之1意——此前阴平王与范相公然犯上、甚至险些伤及太后性命,这笔烂账延宕半月有余,今日却终是到了清算之期。

  御座之上的幼帝只提前备下了若干赞颂忠良的嘉许之言, 却不料对方竟会如此直接地为自己和母后主持起公道,欣喜之余又难免因意外而怔愣, 空阔庄严的殿宇内一时静极, 便是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闻震耳欲聋。

  “朕,朕……”

  他有些慌了、张皇之感暴露无遗,幸而群臣的目光都落在方献亭身上,唯有卫弼范玉成一阵红又一阵白的脸色可与之争辉;俄而垂帘之后又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一道清淡的女声缓缓于大殿深处响起:“方卿为国征战功垂竹帛, 实不必为朝内之事罪己——至于晋爵之事……”

  大周立朝三百余载, 太后垂帘之事却不过只发生过两次,其中前朝窦氏借势弄权欺凌幼主、伙同外戚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难以收拾, 后为朝臣设计所杀, 此后百年再未见女子主政;如今却又有女声在这巍巍明堂上响起,群臣心底各自微妙,皆不知此兆究竟是吉是凶。

  难得的是她这话说得很有度, 显见并不愿将此前纷争再拉回眼下追究,新帝登基朝局未稳、此时大兴诏狱实不利于安定人心;可惜君侯却似并不领这个情, 彼时一身玄甲未褪、长身肃立的模样显得尤其冷厉威严, 又道:“自古破立之际多生乱象,故非深文无以肃纪、非峻法无以正风,太后与陛下仁慈宽厚,却恐助长朝内邪佞之妄。”

  一顿, 目光径直扫向卫弼,问:“阴平王, 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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