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 2)
等护士走了以后,周其琛就一个人坐在诊室里面翻周成海的衣服。翻来翻去,他翻到个钱包,里面打开第一张,便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那是十多年前,周其琛刚刚被海军航空班挑走的时候照的,白色军装衬得刚刚拉练回来的他肤色黝黑,脸上是窄窄的帽檐都挡不住的朝气。
周成海总是活在过去的人。回忆过去,总比直面现实要容易。过去是他做过点小本生意挣过几个小钱。过去是周其琛是他见人就提的好儿子,是十里挑一的尖兵。他一头扎进去了,是靠着酒精,也是主观意愿。
就在周其琛走神之际,诊室的门被推开了,周其琛看见他母亲走了进来。吴淼看到他,脸上掩不住的惊讶。看她这反应,周其琛算是明白了,周成潞虽然说得夸张,可她并没撒谎。吴淼是真的不知道他来了。
周其琛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母子两个人对视许久。
吴淼先开了个口:“周其琛……”
周其琛把周成海的钱包放回去,然后把塑料袋递给了吴淼,一句话也没说,从门口出去了。
忙完这一切以后,他才发觉自己真的身心俱疲,右耳朵听力还是没有恢复。他往自己的行李箱一看,才发现出来得急,自己的药倒是都没有带,还是在省医院楼底下药房自费拿的药。
他几乎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从和郎峰在北京最后的争执,到接周成潞那个电话,到机场追人没追到,然后一大早上飞到沈阳,又在医院折腾一天,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旅馆的温度很凉,他进门以后来不及调温度,甚至外套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手机在这时候又响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上一片天蓝色——是郎峰。他怕工作时候接到电话,所以给他的联系人头像没放太亲密的合影,也没放单人照,倒是放了挂在他车里面的KLM蓝色胖胖大头飞机摆件的照片。
周其琛任电话响着。如果郎峰问起来,他肯定要实话实说,交代自己在沈阳这事儿。郎峰大概是什么语气怎样答复,他也都能猜到。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了。
郎峰很执着,看他一个不接,又打了一个。到第三个,他就没再打。事不过三,这也是他们的君子约定。
周其琛这回临睡着前没想到郎峰,可却是回想起郎任宁的话——沈阳的冬天是很冷,冷到要披军大衣。你过来,我和他妈妈陪你过年。
也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他和他们家的命运轨迹和郎峰的短暂又神秘地交汇过零点零一秒。自此之后,他们说上不同的语言。有些人的好意他即使是脱胎换骨也寻求不到,可有些人的善良却是见了第一面就如免费无偿般乐意施舍。
他之前觉得郎任宁什么都好,但就是不像个父亲,其实也并不是因为郎任宁不像个父亲。父亲对于他来说是半夜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和习以为常的酒精味,是脱口而出的责骂,是抬起来又放下的手和永远不道歉的嘴。郎峰的父亲才是父亲,他自己的,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