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亮和六便士(1 / 1)

  “你心情不好吗?”佩格关切地问:“是因为没有吃到米饭吗?但是我觉得马尔福家的米有点硬……嘘,但是不能被它们听到,要不然它们肯定会伤心到撞墙。”

  “滚开,小崽子,我要晒太阳了。”瘦女人白了她一眼。

  “你想晒太阳吗?”佩格噔噔噔走到了画像下面,踮起脚抱住了画框,瘦女人在画像里面大呼小叫,桌上的杯盏都碎落了一地。佩格抱着画像走到了窗户边,用脑袋顶着画像的背面,佩格问她:“你看到太阳了吗?”

  瘦女人安静了一会,对佩格说:“把我挂回去吧。”

  画像里之前摔碎的杯子又重新聚拢,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抿了一口茶,依然没有给佩格好脸色:“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差点就把油画给毁了。”

  “对不起啊。”佩格道歉,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可是除了这样之外,我不知道怎么让你晒到太阳啊。”

  “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回之前的房间啊?要是阿布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佩格诚恳地向她询问,这次她没有说讽刺的话,而是跟她指了指方向:“那边走,然后拐两次弯。”

  “谢谢你,那我下次再来看你。”佩格踩着玻璃窗里溢进来的光晕,在阳光里跟她挥了挥手。

  第41章 月亮和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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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拉克萨斯其实没有那么喜欢社交场合。他从小就被严苛的父亲要求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但最好是一个多么模糊的词汇,什么是好呢?举止得体丶说话滴水不漏丶不做多余的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父亲总会提出细致零碎的要求,“你不许”“你不要”“阿布你不能”,这些单词被串成锁链,他用他那根银白色的蛇头手杖拍打着阿布拉克萨斯的脊背,削掉多余的骨刺,筛除无用的杂念,他就是这样成长的,朱尼厄斯·马尔福就是被父亲如此教导长大的,所以他的儿子阿布拉克萨斯理应如此,这更像某种家族遗留下来的酷刑,受洗后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处刑人,继续冷酷地用它来批量制造继承人。

  而他对于母亲的印象大多数来源于长廊上悬挂着的画像,她沉默且冷淡,目光疏离地看着在苦闷压抑的生活里想要寻求安慰的阿布:“这样软弱的人是我和朱尼厄斯的儿子吗?”她只是一段影像丶一段情绪丶一段记忆,唯独不是阿布的母亲。这里不是属于阿布拉克萨斯可以停靠的海岸,他还得在飓风和海啸里穿行,他得被锤炼成跟父亲一样不会动摇的钢铁。

  在阿布拉克萨斯四岁的时候,父亲带着琼纳斯来到了庄园里,他告诉阿布,琼纳斯跟他同龄,将会暂时寄养在马尔福家。阿布压制住好奇,举止得体地对蓝眼睛的小男孩颔首。

  琼纳斯是阿布拉克萨斯世界里的新鲜物种,他不需要承担沉重的课业负担,不需要记住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去学习哪些人是可以利用的丶而哪些只是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蝙蝠精,不需要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频繁出席宴会,忍耐大人们像是对待猫狗一样的狎昵,他甚至不需要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他可以平庸,也可以木讷,没有人会去责备他管束他。竟然有人不是生来就活在笼子和木枷里!

  他们一起跟着家庭教师上课,阿布拉克萨斯总能够准确地回答出老师的每一个提问,即使课下他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预习复习。家庭教师是当时有名望的巫师,他向马尔福先生夸奖阿布拉克萨斯的聪慧,然后对琼纳斯一笔带过:这个孩子挺乖巧的。这是一个万金油似的标准答案,如果一个孩子无法从能力去寻找到出众点,人们就会寻求于性格,木讷是乖巧,平庸也是乖巧,而他始终都微笑着平和地接受它们。阿布表现得越是优秀,与他一起生活的琼纳斯就越是黯淡。小孩子们总会喜欢拉帮结派,而阿布总是人群的聚焦点,无论从天赋还是从出身来看,他都足够出挑,而琼纳斯跟着也成为了他们议论的对象,那些私下的来自小孩子的恶意到底有多难听,它们多少也传到过阿布的耳朵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琼纳斯,那个总像是没有脾气的小男孩,他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们解释:“我跟阿布是朋友。”

  因为琼纳斯的脾气太好了,而且也不计较吃亏,有人拜托他去做的事情,即使再辛苦,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阿布总是好奇,琼纳斯是真的毫无脾气的吗?他不会觉得愤怒不会觉得不甘吗?他不会在夜晚偷偷流泪吗?他是生来就为了接纳和受难的吗?他的宽容没有获得平等的对待,反而成为了轻蔑的温床。每次宴会的时候,年纪还小的琼纳斯,几乎像是一个家养小精灵一样忙前忙后,他也从来没有跟阿布还有马尔福先生说过。但他们不知情吗?阿布拉克萨斯觉得他的父亲不是这样迟钝的人。

  琼纳斯被摔碎的盘子割伤了,东西洒落了一地,小孩子们就围着他骂他笨拙,但因为琼纳斯完全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露出屈辱或是难过的神情,他看着他们更像是长辈看着调皮的小孩子,因为小孩子不懂事,所以做错了事情都是可以宽容的,他当时是那样的眼神。小孩子们都觉得没有意思,欺负和虐待一个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人更像是跟空气角力。阿布那时候其实就躲在树丛的阴影处,琼纳斯没有向他求助,他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也是这样做的,那么这应该就是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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