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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县令轻咳一声,给了孙耀祖一个警告的眼神,慢悠悠开口道:“罢了,他一个孩子懂什么?你们别再胡言乱语。”
力气用尽,正坐在台上喘气的萧元青见萧景曜似乎有了麻烦,迅速从台上飞跃下来,一路飞奔至萧景曜身前,警惕地看着孙耀祖,喘着粗气道:“孙兄,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针对一个孩子算什么男人?”
孙耀祖气结,分明是他在萧景曜手上没讨到好处,怎么搞得好像是他欺负了萧景曜一样?
再一看,不远处的捕快们也隐隐约约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孙耀祖那个气啊,果然一碰上萧景曜这个臭小子就没好事!
一场相扑赛下来,贾县令也算是满了意,一改先前轻慢倨傲的态度,让人给萧元青呈上毛巾水盆,好好清理一番。又笑着看向萧景曜,温声问他,“你的功课学到哪儿了?”
萧景曜留了个心眼,没说孙夫子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开小灶,他现在的进度早就赶上了科考班的水平,甚至能在科考班名列前茅。
贾县令算计的目光令萧景曜心生戒备,只是低头答道:“已经学完了《三》《百》《千》等蒙学书籍,已经在学四书。”
贾县令点点头,满口称赞,“你进学不过一年多,便有这般速度,委实不堕你神童之名。”
萧景曜垂手听着,心知此行的重点快来了。果不其然,贾县令话锋一转,笑着问萧景曜,“今日你们父子见了我,即便有所不满,也要强行忍住。你可知为何?”
“大人误会了,草民并未对大人心生不满……”
“本官说话,用不着你插嘴。”贾县令给了萧元青一记眼风,又乐呵呵地看着萧景曜,示意萧景曜回答。
萧景曜隐约猜出了贾县令的打算,沉下心,镇定自若地答道:“因为大人是县令。”
萧元青遽然变了脸色。
贾县令却开怀大笑,浑身的肉都随着他的大笑而颤动,眼睛更是成了一道缝,若不细看,都找不着他的眼睛到底在哪儿。
但贾县令的声音尤为得意,抚掌笑道:“没错,就因为我是县令,有功名在身。我是官,你们是民,所以你们即便再不痛快,也得听从我的吩咐。”
萧元青总觉得贾县令这话头不对,哪有这么同小孩儿说话的,长此以往,孩子都得被他给教歪了。
再看贾道成满脸赞同的神情,萧元青又是一滞,接着便是大怒,狗杂碎,把自己儿子给教歪了,还想来祸害我儿子?
眼看着萧元青快压制不住怒火准备动手了,萧景曜伸手拽了拽萧元青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下来,一双遗传自萧元青的瑞凤眼清凌凌地看向贾县令,冷静地恭维对方,“大人所言甚是。”
权势迷人眼,有人以权势为剑,斩尽天下不平事。也有人以权势为山岳,死死压在百姓头上。
南川县的百姓们不幸碰上了后者。
贾县令却依然满面轻松的笑意,丝毫不将萧元青的不满放在眼里,只是笑着引导萧景曜,“既如此,你便好好念书,早日考了功名,日后便只有你折辱别人的份。”
“本官听闻你已经能背下四书五经,想来以你之天姿,在十岁前考取秀才功名,应当不是难事。”
说完,贾县令又对着萧景曜笑得意味深长,“县试,可是本官主考。”
萧景曜心下一沉,只当自己听不懂,面色犹豫,“科考是大事,下不下场考试,学生还得去问问夫子。”
贾县令面色不渝,心说考个试而已,本官都开口了,你还问什么夫子?但考虑到萧景曜的年纪,贾县令也忍下了心中不快,笑着点头,再次同萧景曜强调,“本官看,你明年就能下场,县试府试都在明年,后年参加院试,若是得中,那就是你们萧家的大喜事!我们南川县出了个神童,同样也面上有光。”
萧元青这回也听明白了,贾县令这是和余县令之前的打算一样,想让萧景曜下场考个秀才,治下出了个神童,他们这一任期的考评最低都能评个中上。日后若是再有调动,自然是高升在望。
只是,相比起余县令的委婉,贾县令这般软硬兼施,以势压人,就格外让人厌恶。
萧景曜比萧元青更能沉住气,脸上的表情从义愤填膺到犹豫踟蹰再到憧憬坚定,最终眼中被野心点燃,认真地对贾县令行礼道:“学生谢大人指点。”
贾县令满意点头,“你果然是个聪颖绝伦的好孩子,一点就透。”
萧景曜垂眸,脸上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大人过奖了。”
“哈哈哈,你这般悟性,他日定然有大造化。届时也算是本官慧眼识珠,你我二人,也能共谱一段佳话。”
萧景曜面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搞死敌人的一百种方法,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看得贾县令不住点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办了件绝妙的大好事,挥手示意萧元青带萧景曜离开。
临走时,贾县令还笑着叮嘱萧景曜,“回去后可不能懈怠了课业,明年就要下场,你可要好好念书。不然的话,本官还有许多想看的东西,日后怕是又要请你爹来助兴几回。”
萧景曜握紧了萧元青的手,冷静地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等到萧家父子离开,贾道成不解地问贾县令,“爹,你既然想让萧景曜提前下场科考,为南川县培养出一位神童,何不采用怀柔手段?若是他有朝一日平步青云,岂不是还要对爹怀恨在心?”
贾县令轻蔑一笑,“区区萧家,也配让我折节下交?我又不是余县令。天才都是傲气的,你对他越亲切,他越仗着聪明不把你当回事。如今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你看那萧景曜,再傲气,不也得乖乖听话吗?”
“对我怀恨在心又如何?多少天才卡在举人那一关,蹉跎几十年依然是秀才。更别提上京赶考,皇榜高中。即便中了状元,翰林院埋头编书的状元还少吗?一个个捉襟见肘,还不如我们爷儿俩自在。反正我只要这一任期的政绩,若那小子真因此而记恨于我,小孩子可最是难养,出点意外,再寻常不过。”
贾道成躬身赞道:“还是爹考虑的周到。”
贾县令自得地捋了捋胡须,又吩咐贾道成,“前些日子收来的孝敬,你好好清点一番,找几个可靠的人,给京中邢大人家送去。”
贾道成一脸肉疼,“这么多银子,我们自个儿都还没捂热呢……”
“让你去你就去!若不是有邢大人相助,我如何能谋得这个县令之职?这些孝敬给了,日后有邢大人护着,你还愁没银子吗?”
贾道成喜笑颜开,美滋滋去清点银子。
萧景曜和萧元青一进家门,萧元青就忍不住砸了一套茶杯,一边砸一边骂,“狗娘养的小畜生,披了层人皮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仗着有靠山作威作福,老天爷怎么就没一道雷劈死你呢?”
齐氏等人被萧元青吓了一跳,赶紧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元青气冲冲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萧子敬三人也气得不轻,指天骂地恨不得贾县令今晚就暴毙。
师曼娘搂着萧景曜,满面愁容,“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曜儿中了秀才,心里也憋屈。”
“那个混账狗官!曜儿才不给他添政绩!”萧元青越想越气,就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行,“他大爷的,科考本来是大好事,怎么让那狗官一说,我就这么憋屈呢?”
没考中,继续折辱萧元青。考中了,给狗官添政绩。这笔买卖,狗官不亏,只有萧家人被恶心得够呛。
萧景曜气过头反而冷静了下来,镇定地安慰家人,“不急,还有一年的时间。以贾县令的做派,要拿住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应当不难。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同他斗上一斗。”
民不与官争?寻常确实如此。但要是狗官欺人太甚,也就别怪百姓磨刀霍霍向畜生了。
萧景曜眼中一片冷意,科考他当然会去考,但这位贾县令想如愿拿到这份政绩,那可未必。
萧景曜沉下心,慢慢抽丝剥茧,分析贾县令的弱点。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过多久,刘慎行竟然被贾县令下了大狱。